翁寰手底下的人不容易说动,太直接了,一旦被拒绝,便没了回转余地。不如先彼此认识,只要说动他答应结交,就算值得。薛璄打定主意,满怀期待等着人上来相见。
宋微到了地方,先拐进酒肆跟母亲打个招呼,然后用内部价从麦阿萨那里讨来一小瓯新到的极品红葡萄酒,这才施施然步上酒楼二层,敲开薛璄所在的雅间。
看见里边倚窗而立的贵族青年,宋微展颜一笑:“劳薛三公子久候,宋微惶恐。特地备了西域新品佳酿‘美人泪’一尊,与公子赔罪。”说着,欠身行了个礼。
薛璄原本等得不耐烦,正要打发仆人去催,忽然敲门声响,仆人应声开门,他毫无防备,一头栽倒在那笑容里。强烈的冲动和渴望喷涌而出,仿佛赛场上胜利前夕激动又冷静那一刻。薛璄清楚地知道,自己看上了这个人,非常想要得到他。
宋微行完礼,抬起头,面上笑意盈盈,好似压根没发现对方充满侵略的目光,径自招呼伙计送两只琉璃杯来。趁着低头倒酒的工夫,偷偷用余光打量。上一回赛场相见,因为忙着赢球,根本没注意对手模样。这会儿看清楚,薛三公子年纪应该比自己略大,长得十分英俊,气质较之翁寰那胖墩显得文雅富贵许多。若非眉眼过于凌厉,还真是副好相貌。而实际上,翁府才是真正书香世家,薛府主人任职长史,协助府尹掌地方兵马,是地地道道的武官。薛三郎凭父荫在府衙谋了个参军的位子,也是纯粹的武职。论政治背景,薛家远不如翁家,但薛府女主人是东市大富商的独女,经济实力方面却要胜出不止一筹。
宋微跟着翁寰,一个多月没白混,这些八卦听也听熟了。西都尽管住着许多大家族,年轻一辈滞留老宅的毕竟少,门风严谨的为人上进的,都不会在外浪荡荒废光阴。于是一个翁寰翁十九,一个薛璄薛三郎,就成为不务正业的公子少爷们的首领人物,互相没事唱个对台戏,打发无聊生涯。
血红的酒液衬着透明的琉璃杯,尽显浓艳之美。
宋微端起一杯送到薛璄面前:“此酒名曰‘美人泪’,前日才从西域运来,除却此地,别处都还没有出售。家母在酒肆当垆,求了掌柜的人情,才讨来这一小瓯。薛三公子赏脸尝一尝,便算恕了宋微迟来的罪过如何?”
薛璄这时已恢复常态,见他这般上道,心里很有些高兴。摆出一贯的风流公子做派,优雅地端起酒杯,却不忙喝:“这明明就是美人血,却为何要叫做美人泪?妙之不妨给我解释解释。解释好了,我便恕了你的罪。解释得不好,还得请你领罚。”
宋微闻言十分意外,有些发窘:“三公子可是难住我了。我不过是个粗人。酒的好坏尽可以喝出来,名字的来历讲究知道得实在有限。”顿一顿,试着道,“不过,常听人说‘相思血泪’什么的,不都说相思最苦么?这美人流泪,假若恰逢相思时候,大概也就跟流血差不多罢?想来那命名之人的意思,是拿此酒比喻美人相思泪也未可知……”
“啪啪啪……”薛璄鼓起掌来,“说得好!妙之太过自谦,这般婉曲美妙,换个状元郎来也未必有你解释得好。”
宋微被他这一夸,窘态变了羞态:“这么说,三公子恕了我的罪?”
薛璄暧昧一笑:“妙之此罪太重,美酒可赎三分,妙言可赎五分,还有两分……”
宋微紧张道:“三公子难道还要罚我?”
薛璄打个哈哈:“当然要罚——罚你和我交个朋友!”说罢,热烈恳切地盯着他。
宋微呆了呆,慢慢缓和脸色笑起来,越笑越开心,真诚又灿烂:“三公子太看得起我了。与三公子这样的人做朋友,真是梦都梦不到……”忽地一顿,“三公子莫不是开我玩笑?宋微哪里值得公子以朋友相交?”
薛璄自然立即否认,甜言蜜语一番。你来我往几个回合,一个做真,一个装纯,上了几个菜,把一瓯“美人泪”喝完,两人已然晃似知交好友,言谈相契,意气投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