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失笑:“你才多大一点儿,居然会考察民情了,白让人笑掉大牙,你说你到哪里考察去了。”
贾环慢慢道来,他游遍四城,主要看了考察了京城的物价,皇店私店的现状,还有京城兵营,哪些是皇店,哪些是私店,有多少非法关卡,如何盘剥,如何克税,京城的兵营如何操练,如何吃空饷,所谓的京营禁军,早已腐化,从下到上无不层层盘剥克扣,还虚报空额倒卖军需,士兵饥寒交迫,军队毫无战力。
至于军需方面更是不敢看,虽然朝廷有兵工厂,却生产能力低下,九成订单,是分包给京畿乃至山东的小作坊,各作坊各自生产,产出的装备非常落后且标准不一。
贾政听得目瞪口呆,他性子脱俗,说白了就是对实事四六不懂,没想到天子脚下腐败至此,更没想到这个小儿子居然知道的头头是道,想他个孩子未必有这样的眼光,估计是徐文璧调教的,这个徐文璧如此心胸志气,将来只怕是有前途的,不可怠慢。
可是面上又不愿蹋了父亲架子,又训斥说:“你现在年纪小,读书要紧,这些外面的事还是不要管,你不要找着这借口出去玩,荒废了学业。”
“不曾荒废学业。”贾环说了半天,是想着贾政若是有半分血性,见这朝廷腐败,最好是趁着徐文璧大才辅佐,可以上一本向皇上奏明,就算被置之不理,也可以让皇帝觉得他这人是个有心办事的,在皇上心里备个案,将来也留个好印象,是有好处的事。
不料,贾政根本不懂实务,又无心管这些麻烦事,只是一味逼问他学业,见贾环顶撞,反而不高兴,拿了案头一本论语考问他。
贾环对答如流,贾政再问他五经之类,仍然是学业精博,可见平常是下了功夫了。贾政向来不关心这庶子,没有问过他的功课,现在问他才发现他的学业已经到了可以下场考试的程度,心里很宽慰,又有些担忧,现在庶子颇有出息,嫡子不争气不喜读书只爱和丫头混,按规矩庶不越嫡,贾环再好也不可以越过宝玉的次序,宝玉不争气,又不好压着贾环不让他出头,以后嫡庶之争是个隐患。
贾政按下隐忧,也不好说什么,拿了个块上等鸡血石赏他。
贾环得块上好石头,拿在手里把玩,忽然心里一动,想起萧景的书房里摆了许多文房四宝,也有许多上好印石,可见他是个喜欢印鉴的。
贾环有了主意,把自己存着的印石翻看,却没有特别好的,如果拿这个当礼物送给皇子,实在有些简薄了,索性给他刻几个字,亲手刻的东西礼轻人意重,拿出去也好看。
贾环说干就干,买了套印床,打磨了石头,拿着刻刀刻起来,他原本没干过这事,费了好大功夫,手指头上还划了几个口子,这才勉强刻了两个字。下回见萧景时,把这个当礼物给他。
到宫里见了萧景,行过礼,萧景第一句话就问:“听说你家准备着盖省亲园子,你们兄弟应该无事,怎么不跟宝玉一起来?好久没见怪想的。”
贾环有些小失落,既然找他来玩,为什么又牵挂着宝玉,难道这宝玉在家里人见人爱,在外面也是有人惦记。可是他与萧景共享秘密,情意与众不同,就这样还比不得宝玉。
贾环按下不快,答道:“近来他的好友兼同学秦钟病重,眼看已经不行了,他心里难受得不行,没有心思出来玩。”
“哦,”萧景有些担忧,“既然如此,更要拉他出来散心,否则熬坏了身子可怎么得了。”
贾环更不快,说:“殿下挂念家兄,赶明儿有空叫他来玩不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