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问吧,你接下来要问的事情全部是机密,不过谁叫我答应了你呢。”

王耀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匕首:“你觉得未来这里会死多少人?”

“三分之二或者四分之三,只会多不会少。”

“那里面包括我或伊留沙吗?”

卢西安诺俏皮地眨眨眼:“一半的可能。”

“好了,这次行动的危险程度?”

“如果我没有精神失常而你们也没有大哭大闹,那么危险性等同于一束小火苗。”

被王耀擦拭如新的匕首雪亮出锋,弹一下甚至有轻微的嗡鸣声,他说:“那就成交了,伊留沙交给我。”

*

很多的东西在改变,变得焕然一新,包括王耀的心情,也包括王耀与伊利亚之间的关系。王耀感到他们并没有最初那般朦胧而混沌地亲近了——那是小孩子无条件的友情——反之他跟伊利亚的羁绊在转变为一种明朗而透澈的姿态,它稳固地将两人拴在一个不能随意靠近也无法分离过远的空间里,宣示着他们两人独立而平等的存在。

然而王耀在觉醒了这点以后却发现伊利亚显得有些粘人了,伊利亚是还未摆脱原先的状态而半梦半醒地对待王耀。时间拖得越长,王耀越能发现伊利亚的一些幼稚之处,但他并不讨厌它们,倒不如说挺期待它们继续展露,这让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有被伊利亚依靠的倾向。

王耀回忆了一下,最初他跟伊利亚的关系应该是不好的,他后来问了弗朗西斯才知道那时的恶作剧是伊利亚干的,想想也是,弗朗西斯才不会那么无聊。真的很不可思议,他跟伊利亚在一起,居然已经经历了这么多,由关系恶劣的陌生人变成……变成……

王耀想了很久,始终没找到合适的词来形容伊利亚的存在,如果是以前他总能堂堂正正地说伊利亚是他的朋友、兄弟,但是现在他却觉得那不合适了,他们不是朋友那种清爽的身份,说是同志、搭档就更不对味了,这种感情,没有语言能够形容,不过这都没有什么大碍,他们能继续合作。

卢西安诺的作战计划制定好了。目的不明,大致是去偷窃某个文件。

与亚瑟的简明计划不同,卢西安诺的安排精细复杂,有些乍一看仿佛毫无关联。早上5点10分晨跑,他命令一个队员故意绊倒另一个人摔个人仰马翻,“鹰钩鼻”吹着口哨挥舞着棍子把一个人送进厕所刷马桶另一个人送进医务室,后来他们带回了铁丝清洁球和针管。上午9点半,一个人向教官询问法语问题,乘机破坏了教官桌子上的收音机。中午12点40分,一个人用小刀从阅读室的硬纸壳书上割下了坚硬的封面,藏在操场的草丛里,另一个人把残破的书偷过来,交给卢西安诺。下午2点50分,正在学习制作简易求生工具的卢西安诺用他之前收集来的破烂加上教官提供的工具加上伊利亚提供的食堂叉子制作了一个带量筒的风向仪,谁也不知道这垃圾玩意有什么用。

卢西安诺说:“那是革命的火种之一。”

后来教官把坏掉的收音机扔掉了,毕竟那已经是老家伙了,卢西安诺让人在垃圾池把它捡起来,之后卢西安诺一直在修复它:“这也是革命的火种之一。”

“好了,一切准备就绪,该我们行动了。”

中午,卢西安诺带着伊利亚、王耀还有艾伦到教官专用的淋浴房里抽烟,然而事实是现场只有艾伦一个人会抽,于是他连抽了四人份的烟把烟头塞进水管,弄得乌烟瘴气,卢西安诺跟他击掌说:“干得漂亮,换人。”

卢西安诺坐到被他们挖出一个洞的水管前,从口袋里慢慢抽出一条长长的细塑料管似的东西接进水管,用卡在里面的一大团烟头固定住,王耀看见里面有一根铁丝似的东西,细管的末端是一个类似喇叭的东西,不管伊利亚怎么看都觉得这是马桶吸,随后卢西安诺示意他们不要出声,等了一会儿,马桶吸里居然传出了细微的声音,像是水滴声,卢西安诺开始在纸上写数字,写罢又掏出之前那本残缺的书用火柴点燃了,拿在手里举起来,说:“祝你好运。”

他把燃烧的书扔向窗户,它冲向对面的行政楼一楼的一扇窗户,砸爆了玻璃,对面顿时传来大呼小叫的声音。卢西安诺满意地拍拍手,叫上伊利亚和王耀跑路了,艾伦蹲在原地往自己胳膊上的静脉上插好针管,然后开始装晕。

行政楼里跑出了两个教官,他们冲向淋浴房,这时,伊利亚和王耀按照计划趁乱翻窗进了那个被袭击的房间,室内摆满了书架和电报机,桌子上全是档案,原来这里是“沼泽营”的通讯室,这就有点玩大了,不过他们必须继续执行任务,王耀拿着卢西安诺给出的数字单去油印复制,伊利亚到正在运行的一台电报机前截断它已经打印出来的电报内容,换接上卢西安诺伪造的电报,王耀把真正的电报藏在内衣口袋里,迅速而安静地做完这一切后,两人正要翻窗出去,突然有个教官回来了:“喂!你们在干什么?!”

王耀愣了一下,伊利亚则立马转身打了王耀一拳,有点重,不过肯定是伊利亚随便打的,回过神来的王耀回击,两个人做戏地滚到地上打得乱七八糟,都高声喊了起来:

“报告长官!我看见这个人鬼鬼祟祟地溜了进来就想把他抓起来!”

“放.屁明明是你!你别血口喷人!”

那名教官青筋暴起,一个箭步冲上去揪住伊利亚的头发提起来:“你们当我傻.子啊?!快说是谁叫你们这么做的?!”

“伊留沙!”王耀忍不住从袖子里抽出匕首想扎教官的脚,被伊利亚一个眼神制住了。伊利亚抓住了教官的手腕,有些艰难地说:“如果说了您就能放过我们吗?”

教官傲慢地点点头:“就你们两个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你们是哪里派来的间谍?”

伊利亚合上眼睛嗤笑:“我们是不来夫斯古国的船长,格列佛先生,当心你背后有臭虫。”

“什么?”教官露出了诧异的神色,随即被冲进来的第四个人用针管猛地扎中了脖子,针管里的液体被注入,教官顿时四肢抽搐地晕倒了,伊利亚摔在地上,拎着针管的卢西安诺居高临下对他笑道:“谁是臭虫啊?臭熊。快点把这家伙拖进厕所。”

一切都在计划中。通讯室隔壁就是厕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