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这会儿楚纵总算没再口是心非。
封梧狡黠地笑了笑,忽而阖起眼皮,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说了一句悄悄话。
他说:“我喜欢你。”
说完又收回脖子,光风霁月地站好,端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楚纵的耳朵腾地红了,差点把封梧推开了去。他揪紧心神,慌忙左顾右盼一番,见无人在意此处,才稍稍吁了一口气。
“这么多人看着呢!干嘛突然说这个?”他余悸未消地瞪了封梧一眼,悄声道。
“以毒攻毒,缓解紧张。”封梧一本正经地回答。
“谢谢,更紧张了。”楚纵冷哼。
此时他俯仰间全是封梧方才的耳语,胸膛里也尽是惴惴的擂响。
封梧目视前方,只斯文地笑。
给楚纵火上浇油的是,台前记录的校报摄影师突发奇想,想让他们分别牵起身边同学的手来一张。
楚纵只好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别扭地任由封梧执起他的手。
他们身前是穿着同款的蓝白校服的幢幢人影,攒动的人头是液态的,哗啦啦一大片,像织布机上的纺线,协调地起起伏伏。他们身后是表彰大会亮红色的背景板,背景板中央印着海中的校徽和校名,瞧着说不出的盛大、庄严。
几千双眼睛检校的视线从他们前头射到他们后头,楚纵胆战心惊地杵在台中央,一颗心惶惶乱跳,跳得比方才老李宣读成绩还要剧烈。
他一面生怕有人从中发觉了他与封梧之间的猫腻,一面还不舍得松开牵着封梧的那只手。
澄明的阳光照在他与封梧交握的两只手上。一只手的五指穿插着另一只手的五指,又提心吊胆地并拢,再并拢。肤色相异的皮肤干渴地啜着皮肤;坚硬的指骨隔着交结中单薄的皮肤,紧密地硌在一起。
时间长了,手心便汗腻腻的,皮与骨之间的经络成了河岸细沙的颗粒,碾进掌心的纹路里,带来一种细微又浸透的麻痒。
他感到自己的手像被粗粝的麻绳一圈圈缠绕,和初春的河流捆在了一起。
“中间那位同学苦着一张脸做什么?来,笑一个!”摄影师不合时宜的声音从台下远远地传来。
楚纵只得强定心神,生涩地将嘴角往两腮牵拉过去。
“一”
“二”
“三”
“茄子!”
摄影师话音落下之时,十个人,九双手同时从身侧抬起,高高举到头顶。少年蓬勃的朝气也被举起,敞亮得和他们头顶的阳光一样。
楚纵与封梧五指相扣,觉察投落在身上的那一道道目光皆如玻璃珠的反光似的透亮,渐渐的,抖瑟瑟蜷缩的胆子又伸展了开来,伸出一道极宽、极慷慨的热流。
晕红打他耳根子烧到腮颊,他在高热中恍惚地觉着,他与封梧这段惊世骇俗的感情便这么在几千双眼睛的注视下,被温和地剥开了,见证了,认可了。
他的心底沁出岬角般鲜明又曲折的甜来。
作者有话要说:五一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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