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服下一种名为玉曼萝的西域草药,它是西凉太监经常服用的灭情药,服用了它,不用去势也能压制欲望。
但它有毒,服药久了会变得不可逆转,终将不育。
萨哈没有任何疑虑,直接喝下那异常苦涩的汤药。自那以后,在汤药药性的压制下,他再也不会在伺候殿下沐浴更衣时,起什么不该有的反应了。
如今,他和太监没什么差别,可是他依然爱着殿下。
“你到底想说什么?”炎等了半晌,等到的却是萨哈的哑口无言。
“卑职……无话可说。”萨哈低头道。他没资格说爱着殿下,在做了那么多背叛殿下的事情后,他若承认了爱意,又背叛了君上……
对于君上是否爱着殿下,萨哈一直都不太确定。直到看到君上只身出现在斗兽场上,在明知有刺客在的情况下……君上从没有那样鲁莽过。或者说因为殿下有危险,君上早就没有了谋略计策,完全凭着感觉行事了。
一旦明白过来,他就更没有办法背叛君上,去对亲王说这个“爱”字了。
“你没话说,但我有话要问你。”炎从琴台边起身,走到萨哈跟前。萨哈只是把头埋得更低。
“殿下,您请问吧。”
“我们从认识到现在,你告诉我的每一件有关西凉的事情;你与我共赴沙场杀敌;你对我的百般照顾,还有你对我发的那些忠心耿耿的誓言,可都是乌斯曼的授意?”
萨哈浑身像点了穴似的僵硬,然后慢慢地晃了晃,又一个重重叩首:“是……”
这一声沙哑的“是”透过那并不怎么隔音的镂空门扉,传递到站在走廊里的乌斯曼的耳里。
他站在那儿,眉心微皱,济纳雅莉和雅尔塔也站在那儿,仿若未闻般面无表情的垂手站着。
他们身后站满一走廊的人,都抬着大大小小的宝箱,所有人都没有发生丁点声响,当然也有可能是铺在廊上的地毯太厚,吸去了那些脚步声。
“咚……”炎重新回到琴台旁,轻轻弹着染着点点血红,宛若杜鹃泣血般的古琴,阵阵琴声几乎将他的自言自语湮灭,但还是传到乌斯曼的耳里,也传到了萨哈的耳里。
“士为知己者死。我曾经的那些朋友都已经不在了,如今单单留下的那个,却偏偏不是我的朋友。”炎苦涩一笑,双眸微湿,“萨哈,我不会原谅你,但也不会杀了你,毕竟上当的人是我,负罪的人也永远是我。”
“殿下!”萨哈往前膝行了几步,声泪俱下道,“求您了,让我回到您身边吧,就当是恕罪,让我只为您一人……”
炎弹着琴,铿锵的琴声里皆是拒绝之意。
“殿下!”萨哈终忍不住说道,“我喜欢您。”
琴声戛然而止,炎弯起似蹙非蹙的眉头:“我与你言尽于此,退下吧。”
显然对萨哈说的话,炎根本不再相信。
“殿……”
房门嘎吱一声开启,乌斯曼就立在门外,炎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惊讶,反而继续抚琴道:“你既然来了,就把人领走吧。”
“君上?”萨哈太专情于炎了,完全没意识到门外站着人,倒是炎一早就察觉到乌斯曼来了。而且来的还不止一人。
“打扰了。”乌斯曼对炎微微一笑道,“时间不早了,炎炎早点歇着吧。”
炎笑了笑,兀自弹着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调的曲子。
乌斯曼的侍卫带着萨哈走了,那些人马原样返回,炎站在阳台上看着他们离去,忽地一拳砸在廊柱上。
曾经以为自己有着许多的朋友,更有着像萨哈那样懂得自己的肝胆兄弟,原来不过是乌斯曼造出来的梦境罢了。
炎原以为自己会对乌斯曼大发雷霆,将他彻头彻尾地臭骂一顿,但他心里有的只是痛。
他甚至有些分不清是痛失去了一位挚友,还是痛原来乌斯曼一直都这么坏。
世人都说人间之情不过悲欢离合,但为何到他淳于炎这,就只有一个“离”字。
爹爹为父皇离宫而去,父皇为爹爹离位而去,皇兄为景霆瑞离他而去……两位孪生弟弟也离宫远去,他的朋友们更是……为何他年纪不大却已经饱尝“离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