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饶是如此,对于只有季江一个壮劳力能翻地的季家而言也很是吃力,季江一口气不歇的从早干到晚也要拖好几天。

因此,季海三人走了没几步,季江也从炕上爬了起来,吃了一大碗方氏熬的糊涂粥,又拿了个巴掌大的馒头抹着嘴便下地去了。

方氏给季江做完了早饭,便开始里里外外的收拾。后院喂牲畜的活儿是方老太才能干的事情,但方老太只管喂不管弄,剁猪草拌糠都找了熳姐儿和方氏来弄。把前院后院都扫了,堂屋火房擦抹了,一番功夫下来,哪怕有烟哥儿帮着,额上也是沁出了汗意。

从后院过来的熳姐儿见了,上前就要接过帕子来,方氏却一拐把熳姐儿往屋里撵,

“好不容易不用去山上省下了功夫,还不赶紧回屋绣你的帕子去,我让你留在家里就是让你擦桌子洗碗的?!”

熳姐儿被喝了两句,伸出去的手就收了回来,视线悄悄瞄了一眼抱着一摞臂粗柴火歪歪扭扭吃力往火房走的烟哥儿。

磨手的活计,方氏能不让熳姐儿做就叫烟哥儿顶着,怕在她出嫁前弄粗了她的手遭未来夫家嫌弃,对烟哥儿却一点儿不在乎。要不是家里还有灯哥儿在,只怕连劈柴也是要让烟哥儿干了的。谁让烟哥儿是个哥儿,不如女娃能生儿子,偏偏还比女娃力气大,多少人家都是当男娃用,拖到十八九岁再当个女儿嫁出去换彩礼的。

熳姐儿一个姑娘家,就是换得的彩礼也比哥儿家高些,方氏自然更爱护些。

何况方氏还指望着熳姐儿好好练刺绣功夫,到时压徐氏一头好给她长脸,熳姐儿于是低低应了一声,回屋拿起了绣筐,坐在窗边细细绣了起来。

方氏满意的点点头,地里的活儿有季江和灯哥儿干,家里的活儿她和烟哥儿多干一点,熳姐儿就能省下功夫来多做做绣活儿,哪怕比不上徐氏一方帕子卖十文钱,将来嫁出去日子也能好过些。

就是烟哥儿,方氏也打算着让在出嫁前两年好好养一养身子,将来嫁到夫家才不会受嫌弃。

至于剩出来的活儿,方氏并不担心,有灯哥儿和季小妹在,哪里会找不见人干。

提到灯哥儿,方氏抬头瞅了瞅天色,眉头皱了起来嘟囔道,

“奇了怪了,灯哥儿怎么还没回来?”

往常这会儿,灯哥儿早就采了野菜割了猪草回来,追着季江下地去了,今天怎么晚了。

方氏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别不是老实到呆傻的人也起了偷懒躲闲的心思。

方老太作为季家第二大的人物,在季老秀才住在县城的时候,自然就是季家的一把手。除了能卖银子的猪和鸡能劳动方老太动手,别的一概沾不了她的身。

方老太也不像村里老妇一般爱闲聚一处或串门说东家长道西家短,只在家里转悠来转悠去视察儿媳孙女们的活计做的怎么样,其他时候就躺在屋子里不出来,也叫熳姐儿和烟哥儿能松口气。

等着天光大亮,方老太从屋里头又出来,扫视了院子一眼,随口问菜畦里弯腰侍弄菜叶的方氏,

“灯哥儿兄妹回来了没,怎么没听见动静。”

方氏直起腰来,闻言撇了撇嘴角道,

“没见呢,我这半天就一直在这前院里忙活,灯哥儿要是回来了我怎么能看不见,也不知道是上哪儿躲懒去了。可见平时看上去再老实的人心里头也是泛着猾的,也不想想不干活儿家里吃的喝的从哪儿来。”

方氏也不是真对季灯就有这么大意见,不过是借着灯哥儿这茬儿指桑骂槐说给大房屋里的人罢了。说到后面,更是提了嗓门儿。

方老太对这个侄女的小心思一清二楚,却避开不谈,毕竟这事儿掰扯到死也得不出个丁卯来。只吊起苛刻的眉梢眼角瞥向院门口外的土路上,村里拖着鼻涕花着脸的娃们偶有嬉闹追打着路过,却始终没有灯哥儿兄妹俩的身影。

天光越来越亮,眼见着季江已经该在地里翻地下种了,方老太的脸色越来越黑,骂道,

“兔崽子心真野了?都这会儿了还不回来,耽搁了地里的活儿咋整?!”

真是跟了他俩那爹一个德行!都是面上老实心里尖猾的!

方老太咬着牙心里怒涛不平,老二季河打小就爱投机取巧,不听他们夫妻俩话,大了更是骗着他们从人牙子手里娶了个奴婢出身的哥儿回来,这对于看中面子更甚命的季家人而言,就是如鲠在喉的丑事。

虽然这几年灯哥儿在家里在外头一副愚笨模样,谁说是不是跟了老二一样心里憋着坏的!这装模作样的竟是险些把她都骗过去了!

方老太正在气头上,就见一高一低两个小人儿出现在了院外的小路上,待走的近了,才看清是灯哥儿兄妹两个。

方老太定睛一看,火气蹭蹭又要往上涨。只见兄妹两人的衣服上滚的尽是灰,还有几处勾破了只剩条条丝丝,露出里头的胳膊腿儿来。

还不等方老太伸手去揪季灯的耳朵,季灯先一步扑上前塌了脸就开始哭,

“奶啊――奶――我俩差点就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