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和平分手 符黎 2343 字 7个月前

杨爱棠低着头,昏暗的光线里,他只是抱紧了那两份报告,眼睫毛安静地垂落,忽然,掉下了两滴水珠。

程瞻看得清清楚楚。

那一团火,一下子就被浇灭了。可是却有更深、更可怕的焦躁感,渐渐从那水滴滴落之处扩散开来。

“我不是为了,”杨爱棠慢慢地吸着气,一字一顿地说,“我不是为了听这些话,才留下来等你的。我……我很感激你,但是,如果你只想说这些话,那……”

他停顿了很久,程瞻也等待了很久。最终,他没有把话说完。也许是极度的紧张、焦虑、疲惫、酸楚、委屈全部混合在一起,他的肠胃也痉挛地绞紧了,额头上渗出汗水,全身都在颤抖。他再也不想给程瞻看见这些了,他想走。

所以他机械地转了半个身,试图走出这个门。

程瞻却突然拉起他的手腕,长腿一迈,就走在了他的前面。

他不得不被程瞻拽着跌跌撞撞地下了楼。乐队的表演仍在继续,尽管二楼的事态一度吸引了若干观众的视线,但很快他们也就放弃了好奇,再度投身于快活的空气中。

程瞻的背影像带着风,他们挤过楼梯下另一侧的空间,穿过员工通道,推开准备室边的一扇铁门,便走出了酒吧。

城市的黑夜毫无预兆地笼罩下来,这是一条狭窄的仅两人宽的后巷,酒吧后门上的壁灯孤伶伶地照亮三四米远的范围,更远处就不知道了,或许是车水马龙的三里屯大街,也或许是更冷、更黑、更一无所知的死胡同。

程瞻停下了脚步,手劲也终于松了一些,但仍不肯放开。他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声音发哑,“爱棠。”他说,“……不要哭。”

第35章

杨爱棠早已不哭了。

不如说,他都不明白,自己方才为什么偏偏要掉了那么两滴泪。

夜晚的小巷里,秋风寒冷刺骨,有几片黄叶打着旋儿落到他脚下,又掉下台阶,飘荡在下水道的铁网格上。刚才抱得死紧的文件夹也不再能给予他什么温度了,他低头点检了一番,实际什么也没能看进去,的确如程瞻所说,不过是一破报告而已,周总尚且不管,他为什么要管?

可是程瞻不会明白的,他永远不会明白被不紧不慢地追赶着、威胁着、压制着是什么感觉。程瞻可以砸门,可以摔杯子,可是杨爱棠不行。他只能求对方高抬贵手而已,尽管这是一句看似很泛泛的话,但其实已经蕴含了杨爱棠最大的勇气了。

程瞻不能因为他反抗的姿势不够漂亮,就说他是活该。

他静了很久,说:“可以放开我了吧?”

程瞻微微一怔。似乎到这时,他才感到指节发麻,在杨爱棠平静的眼神下他无所遁形,几乎是逃避一般放开了手。

杨爱棠一时却也没有力气走路。他在酒吧后门的台阶上坐下,像只鸵鸟似地将头埋进臂弯里,质检报告被他扔在了一边。

程瞻闷声说:“你等我一下。”

杨爱棠不想回应。大约过了几分钟,程瞻的脚步声走远又走近,似乎还跑了起来,他根本不感兴趣,直到程瞻轻轻叫了他一声:“爱棠。”

杨爱棠抬起头。一罐打开的果汁出现在他眼前。

程瞻说:“我找到一台自动贩卖机……”

杨爱棠接过,是一罐复合型热带果汁,罐身花花绿绿的,并不配衬这万物凋敝的秋天。他忽然觉得自己的确很口渴了。于是他一口气就喝了小半瓶。

程瞻背靠着酒吧后门对面的墙,凝视着他的表情和动作,那始终紧拧的眉毛和绷住的肩背终于缓慢地放松下来。

“对不起。”程瞻说,“我还是来晚了。一开始我没想到齐永海就在二楼,去问了一下值班经理才知道……”

杨爱棠无感情地笑了笑。

这个对不起,听起来很真挚,但却不应该由程瞻来说。

这整件事情,都和程瞻没什么关系,程瞻本不必为了安慰他,就给他补上一句对不起。

但他到底应该讲礼貌,对方无论如何是挺身而出救了自己。杨爱棠麻木地运作起来:“这本来就不是你的责任,我说了,我很感激你。你那位朋友,也是老板吗?有空也要谢一谢他。”

“嗯。”程瞻抬手按了按自己的上臂,闭了闭眼,才继续说,“刘——我朋友刚发消息来,说齐永海已经消停了。他以后都不会再来折腾你,你不要……害怕。”

可是对一个受害者说“你不要害怕”,不论什么语气,不论程瞻往这句话里灌注多少沉甸甸的意味,它都仍然显得很单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