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晔瞬间心碎。
他连忙下床,蹲在地上摸索,可摸来摸去都摸不到本该砸在脚边的手机,他忽然泄气,瘫坐在床边,在无人寂静的病房里,无声地哭了出来。
这是他出事到现在第一次哭。
这么些天他一直忍着,一直佯装坚强,不让人担心。
可是怎么会不害怕?每次检查时医生的欲言又止,以及宋燃秋和姚艳的故作轻松,门外每一个脚步声都让他害怕。
半个月前他的世界还是充满色彩的,而现在他连白天黑夜都分辨不清。
他的事业才刚刚有起色,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陆谨承现在的模样,他还有很多很多遗憾,无人倾诉。宋燃秋虽然亦师亦友,但终究有自己的事要忙,姚艳和钟晔话不投机半句多,只能勉强维持亲情。
钟晔缩在床边的地上,放纵自己默默流泪。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到眼泪把纱布浸湿了,害怕对恢复有影响,钟晔吸了吸鼻子,收起那些脆弱的情绪,等待第二天早晨按下床头铃,歉疚地麻烦医生帮他重新换纱布。
这次宋燃秋和姚艳不在场,医生一时忘了隐瞒,直白地告诉了钟晔,他血肿的粘稠度和流出的速度不理想,手术过后七天了,还是有残留,局部压迫也没有完全解除,需要进一步观察。
钟晔整个人都坠落谷底。
姚艳带着煮好的饭菜到医院时,余光一瞥就看到了远处正和医生说话的陆谨承,姚艳愣在原地,陆谨承神色不愉地走过来,告诉姚艳:“医生今早说漏嘴了,钟晔可能知道他的眼睛有失明风险了。”
姚艳大惊失色,一时也忘了问陆谨承怎么在这里,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立即跟了上去,陆谨承走到门口时转身嘱咐姚艳:“什么都不用解释,安抚他的情绪就行。”
“好。”
姚艳在心里打着腹稿,正准备走上去安慰钟晔时,钟晔却主动朝姚艳笑了笑,“妈,你怎么才来?我快饿死了。”
姚艳僵立当场,钟晔主动掀开被子,盘腿坐起来,笑着说:“好饿,宋老师说下午给我送笔和纸,我吃完睡一觉他估计就到了。”
姚艳回头看了看陆谨承,陆谨承又回头看了眼医生,医生也疑惑不解。
钟晔就像没事人一样吃完了饭,甚至比往日更活泼了,宋燃秋一送来东西,他就拉起小桌板开始摸索着画画。
他的动作生疏又急切,因为看不见,他每画一笔就得用指尖沿着铅笔的痕迹滑到线条末尾,再小心翼翼地往下画。
宋燃秋皱眉,钟晔却冲他笑,“谢谢你宋老师,快回去吧,明天几点的飞机?”
“十点。”
“好,”钟晔朝着宋燃秋的方向摆了摆手,“你不用担心我,我就慢慢等着出院,等我好了之后立即回去干活。”
宋燃秋把姚艳拉出门外,“怎么回事啊?”
“我也不知道,是陆谨承告诉我的,他说医生说漏嘴了,对了,他怎么会在这里,还知道小晔受伤了?”
“他当然知道,病房是他订的,专家也是他请的。”
姚艳难以置信,宋燃秋劝道:“您也别想着阻拦了,五年了,两个人还是相互牵挂着,说明根本断不了,他们信息素契合,老天都安排他们在一起,你们做父母的别掺和,儿孙自有儿孙福。”
姚艳抹了抹眼泪,“谁说不是呢,这几年我劝小晔多少次,让他去清除标记,他都不肯,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我真是什么都不求了,只求他平平安安,我还怕他这次会崩溃,但看起来还好,这就好。”
*
司机把车停在市立医院门口,他试探着说:“陆总,夫人让您回去吃饭。”
陆谨承坐在后座,一动不动地望着远处的住院部大楼,司机又壮着胆子问:“陆总,您昨天不是说不会再过来了吗?”
手机振动许久,陆谨承也没有要接的意思。
又过了一会儿,陆谨承看到一个男人扶着自己怀孕的妻子走进医院,男人穿着朴素,甚至算得上寒酸,可两个人看起来十分恩爱,说说笑笑地手牵手走了进去。
陆谨承曾经幻想过类似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