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峰车开得像是在赛车,一路闯了好几个红绿灯。
老人被抱进车里后没再呕血,她紧紧抓着陶徊的手,像是在握着一个放不下的念想,她呢喃,“徊仔,不要害怕,奶奶撑得住。”
陶徊的心脏沉得厉害,仿佛泵进心室里的血液都变成了铅,压的他喘不过气来,搂着老人的胳膊保持一个姿势不变已经微微僵硬,“奶奶,省着力气别说话,医院快到了,快到了。”
陶奶奶见陶徊紧张的不行,勉强扯起一个变形的微笑想要安抚少年,还没有把笑容拉开,一阵汹涌的恶心倏地犯上喉管,她几乎是反射性地张开嘴,血液从食管里喷薄而出,溅到了陶徊的脸上。
陶徊竭力按捺住内心的焦急,一遍又一遍催促着陶峰开快点,少年的黑眸蒙起了潮雾,白皙脸上沾着的血滴恍若死神发出的信号。
“病人以前有什么基础病?”戴口罩的医生和两三个护士一起把还在间歇呕血的陶奶奶抬到移动病床上,问着陪同来的陶徊和陶峰。
“有肝硬化。”少年简洁道。
“什么时候开始呕血的?”医生让护士打开静脉通路。
“半个小时前。”陶徊说。
“病人呕血呕的太多了,要用止血气囊止血。”
急救室里又来了两个医生,一群医生护士围在床边开始急救。
伸进食管里的管子让陶奶奶不大好受,老人挣扎起来,陶徊赶忙握紧她的手,“奶奶,忍一忍,忍一忍就好了。”
接近休克边缘的陶奶奶不知道哪里来的劲,本能地要把管子拔出来,“徊仔,难受啊,难受啊。”老人带着哭腔的声音令陶徊鼻子一酸,他按住老人要拔的手,“坚持住奶奶,一会儿就好了。”
“哎,老太太啊,这是救你的命呐,配合一下好不好?”医生把管子已经伸到喉管下了,却还没到胃里。
陶奶奶吃力地找着陶徊的脸,“乖仔……奶奶的存折密码还记得吗?”
“奶奶,不说话,我们能很快好起来的。”
“乖仔……奶奶放心不下你啊。”
老人不断地说话让医生插管插得费劲,他无可奈何道,“家属先出去吧,老太太总是说话,管子进不去。”
陶徊听从医嘱,和陶峰一起出了急救室。
像是默片一样,只有动作没有声响,玻璃门把一切声音隔绝了,急诊室内却忙碌个不停。
陶徊的身子开始微抖起来,他在急诊大厅找了个椅子坐下,深呼吸平静自己的情绪,然而发颤的指尖却彰显出他情绪管控的失败。
他掏出手机划到汪鸿里的号码,拨出。
“嘟,嘟,嘟,您拨打的手机正在通话中……”
口腔里的**被牙齿咬破,渗出丝丝腥甜的鲜血,无尽的绝望和失落铺天盖地的扑向陶徊,明明坐在人满为患的急诊大厅里,他像是身处荒野中,孤独地在黑暗中徘徊,孑然一身。
两个最亲的人,一个在急救室里,另一个,在一千多公里外的苏州。
他好想他。
“妈!我这个电话卡到底怎么回事啊,电话有时接的到有时接不到,也收不到信息,什么情况啊到底?”汪鸿里叼着一片苹果,向在阳台的汪仪喊了一嗓子。
“听不见啊,你等我晾好衣服再说。”汪仪把外套挂上晾衣架,踩着拖鞋到了客厅,“你问我我哪晓得啊,下次带你去办个苏州的号码,以前的那个别用了。”
“不行啊,徊仔还存着我的电话呢。”
“你跟他在QQ或者微信上讲一下不就好了。”
“哎呀,就是这个烦人啊,新手机QQ和微信登录要绑定手机号,信息收不到,验证码也验证不了。”汪鸿里反复摆弄着汪仪给他新买的手机,恨恨地吐糟,“烂手机。”
“哟呵,还烂手机呢,有你妈妈我给你买还不乐意了?”汪仪顺手拿了一块苹果嚼,“别急了,上学那么忙你也用不到手机,年后带你去重新办。”
然后过年的时候,汪仪因为店里忙,忘记了,汪鸿里急,但没办法。汪仪和他保证,开学后一定带他去办,汪鸿里跟苏州高中的学习进度跟的有些吃力,天天忙着学习,到最后自己也忘了喊汪仪带他去办电话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