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鸿里刚要出敬贤堂就被他妈妈叫住,“干嘛去呀?”
“我去仁礼堂……”
汪仪凌厉的眼风一扫,“老跑人家家去,自己家却不好好呆着!”汪鸿里吐了吐舌头,置若罔闻,一溜烟儿跑了。 汪鸿里是个藏不住心事的。
不能直接问陶徊,怕勾起陶徊的伤心,但旁敲侧击应该是可以的吧?汪鸿里心想。
陶徊在楼上的收藏室里整理藏品,有些藏品需要定时扫灰。
陡峭的楼梯还是一样的让汪鸿里犯难,小时候的他觉得这种楼梯简直是天梯,现在看来楼梯并不是登天一般的高了,却依然难爬,对于汪鸿里来说,手脚并用上去已是常态。
中庭的屏风内置着格架陈放奇石,嶙峋古怪的石头是陶徊爷爷生前留下的,陶徊爷爷有收藏奇石古玩的癖好。穿着卫衣运动裤的陶徊拿着把小刷子,仔仔细细地扫着石头,像个考古学家。
“徊仔!”汪鸿里幼稚地从屏风后面跳出来吓他,这种游戏汪鸿里从小玩到大也不嫌腻。
陶徊见汪鸿里来了,笑眯眯的像是得知了什么好消息似的,汪鸿里被陶徊的笑感染,也咧开嘴。
只要他俩见上面,陶徊总是笑盈盈地,又乖又俊的模样很是能骗人,汪鸿里心里默默嘀咕,村里的女孩子就是这样被他骗走魂的。但汪鸿里却忽略了自己的感受,每一次想到陶徊,他的心里就像是开满了姹紫嫣红的鲜花,生机盎然的仿佛能再现一个春季。
“吃过午饭了?”陶徊问道。
“嗯。还有多少没刷?我来帮你。” 汪鸿里从陶徊脚边的小桶里拿出一把软毛小刷。
陶徊蹲下刷着底下的石头,“还有最后一层。”
汪鸿里研究着格架上的奇石,挑了个棱角遍布很难刷的,“我妈说徽州的教育资源比不上沿海,你爸有没有提过让你去广州上初三啊?”
陶徊刷石头的手停下了,“没有提过。”
“那你就没想过吗?回到广州上学。还是想考市一中吗?”陶徊上学期跟汪鸿里提过他想考市一中,一中是整个市里最好的高中。
“你呢?你想去市一中还是,想去苏州?”陶徊放下刷子,盯着汪鸿里的侧脸。
汪鸿里无奈地转过头,“大哥,可不可以先来后到哇,回答了问题再提问好不好?”
陶徊没有作声,站起来自顾自地走向藏室内,汪鸿里翻了个白眼,继续刷着石头,随后无可奈何地撇撇嘴,把刷子掷到小桶里,踏着重重地步子进了藏室。
“徊仔你真的是徽州变脸冷战王!”汪鸿里气势汹汹地控诉,背着他的陶徊翻着木架上的书卷,汪鸿里一拳锤到陶徊的肩上,挺拔的身影晃都没晃一下,汪鸿里侧着身子瞧陶徊,陶徊长长的睫毛像是受惊的小兔一般颤动着,嘴巴紧紧地抿着。
“你不回答我,好,那我回答你。”汪鸿里背靠在木架上,“其实,去苏州上学也挺好。”
陶徊听到这句话,捏着书页的指腹因为大力而发白。
汪鸿里还在说着,“我长这么大了还呆在平山村就不是很方便,小舅被我妈嘱咐照顾我这么多年。”
“他虽然没有怨言,但我舅妈肯定心里早不舒服了,毕竟阿湾那个猴子整天上蹿下跳就够他们烦的,再管个要中考的我,岂不是要他们焦头烂额?”汪鸿里脚尖点在地板上钻来钻去,“去了苏州,我妈就能照顾我了。”
“刚来平山村的时候,我感觉很失望,天天想着要是我妈一起带着我去苏州就好了。”
“还记得小时候我跟你说的吗?有朝一日一定要去苏州吃松鼠鳜鱼。”
“现在,机会来了。”
陶徊的眼角微微泛红,不知道是生气还是要哭,松开书页的手紧紧握拳,指甲死死抠着手心的肉。
“小时候,你说过我们要一直相互陪伴的。”陶徊终于出声了,发颤的声音像是被拨动的琴弦。
汪鸿里听到陶徊苦情剧台词一样的怨诉,不知是想故意气陶徊还是怎样,跟阿湾一样没门的嘴巴顺溜地吐出一串违心的话,“人都是要长大的呀,总不能一直不分开吧。你爸肯定也在考虑让你去广州上学的事,你去广州,我去苏州,虽然不在一个城市,但是也不是永远都见不到了啊。”
汪鸿里感觉旁边的陶徊仿佛受了很重伤似的,身体抖得厉害,他反思自己是不是说了很扎人的话,“怎么突然抖成这样?”汪鸿里关心道。
陶徊抬头,桃花瓣似的眼睛像是水洗过一般,无神的眸子见汪鸿里看过来瞬间有了神采,汪鸿里看陶徊这副模样,“哭了?”
“没有。”陶徊瓮声瓮气,他双手展开,是熟悉的要拥抱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