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沈黎不太清楚正常的母子关系应该是什么模样,他和班教授之间似乎也只剩下这种同事间的上下级关系,比形同陌路好了那么一点点,当然沈黎也不会去中二的说什么:她不是我母亲。
他早就过了怨天尤人的年龄。
还没等沈黎敲门办公室的房门便从内部打开,一个沈黎没见过的女性穿着白大褂从里面出来,她看到沈黎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接着小心翼翼对沈黎点点头后离开。
大概是自己睡着时科研局的新人,沈黎没有在意,而是推开门进了办公室。
办公室的桌子后坐着一个戴着眼睛的女人,女人看上去年龄不算小,但她保养极好,身材也瘦,看上去似乎也就30多岁,女人听到声音后抬起头来,看到是沈黎时也只是视线在他的眼睛上多停留了一两秒钟。
“好久不见。”女人的声音有点偏冷,就算是面对自己的儿子也没有多少温和,“赵教授已经把最近的事告诉我,我很高兴能看到你安全站在这里。”
“哦。”沈黎回答的也不怎么热衷,“客套就不需要了,有事?”
女人注视着他,片刻后才移开视线,“医疗局那边和我打申请想借你一段时间,他们要就基因进化事宜研究,不管是进化还是基因病都需要你去配合研究,我已经同意申请。”
沈黎点头,他说:“好,我知道了。”
完全不像是母子,甚至连同事都生疏。
似乎是不知道怎么继续话题,班教授不再开口,空气都要尴尬的僵住,沈黎见她不再说什么于是转身往外走。
“沈黎。”班教授喊住他。
沈黎停住脚步,转头朝她看去,女人终于从她的办公桌后站起来,身上的白大褂有用手绞紧的痕迹,她注视着沈黎,眼神里带着一些纠结,她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和儿子过于陌生完全说不出口。
最后她也只是说:“注意安全。”
沈黎却感到一丝新奇,甚至有点想笑,他小的时候独自一人在家从没见她担心过,现在已经可以独立工作却被担心了。
于是沈黎也笑了,他问:“是以科研局副局长的身份,还是以我母亲的身份?”
班教授卡壳,片刻后才道:“这有什么区别?我既是科研局的副局长,也是你的母亲。”
“嗯。”沈黎点头,“再见。”
说完他便打开门离开,办公室内班教授坐回椅子上,眼里带着疲倦,她闭上眼睛,手攥成拳头敲着自己的太阳穴,仿佛和沈黎见得这一面比她出差做几个月研究都要累。
但又有什么办法呢?
沈黎和她是母子,在血缘上本该是最亲密的人,但现在他们之间只有陌生,班教授试过几次都没办法和他打好关系,因为沈黎一直在刻意疏远她。
回到宿舍,沈黎把外套脱下来挂到衣架上,接着仰身躺到单人床上,就这样盯着天花板许久,他从床头拿起一个画框,大雾十年幸运留存的照片,林奇明和沈黎呆的久,知道他很珍惜这照片,所以在沈黎没苏醒的时候一直代为保管。
沈黎醒后才认认真真物归原主。
照片上的东西没有什么意境,只是拍的一张画,画上还有一截拿着画笔的手腕。
这是沈黎的父亲。
沈黎是个人,是个普通人,他有人类的感情也会有人类的脾气,哪怕在其他人看来他好像很奇怪但他终究也是个人。
从小时后开始沈黎的身边就只有父亲,父亲是个画家,喜欢画风景,性情古怪爱好奇特但性格温和,从小到大带着他在各种地方行走写生,他很少见到在科研局工作的母亲,这种很少见到的频率已经到了他差点忘记自己有个母亲。
在极少的童年回忆中,沈黎隐隐约约记得母亲和父亲吵架,之后母亲带着行李箱离开,最后只剩下父亲留下原地忧伤的看着母亲离开的背影。
后来,他得了绝症去世,沈黎坐在手术室外等待着手术结果,没有一个人在,没有一个人来,全世界似乎都只有他一个人。
那是一种很寂寞很难熬的感觉,他坐在那里,仿佛是被抛弃的小孩。
人总是有些坎儿是很难走出来的,这就是沈黎的坎儿。
或许从这个坎儿里出来前,沈黎都不会和班教授缓和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