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官王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他一伸手,一柄银色的长戟已出现在他掌中,凝视她道:“你看破了秦广王的调虎离山之计,所以强令你那一位朋友离开,可顾得了这头,便顾不了那头。他固然能前往八方城,可八方城有五位阎君在,只怕未必能起到什么作用。反倒是你,孤身一人,落入险境,只怕凶多吉少,今日要以血为本殿祭戟了。”
戟是一把好戟。
长,利,险。
一眼看上去甚至感觉不到什么独属于邪魔外道鬼修该有的凶戾残忍之气,反让忍觉得清正。
这倒有些出奇。
见愁身上方才也受了些伤,但经受过《人器》淬炼的身体,却拥有超常的恢复能力,没一会儿那些小伤便不见了踪影,没留下半点痕迹。
她听着仵官王的话,若有所思。
隔了一会儿才笑:“这难道不正是你们想看到的吗?”
傅朝生与她,总能杀掉一个。
这布局,至少在傅朝生以厉寒的身份宣布自己出关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特意在鬼门关留下了几名魂傀的秦广王,又岂能不知崖山心病所在?
这本也是攻心。
对方必定有非常之手段查知他们的行踪,由此故意命傅朝生选精锐进入义庄,以义庄中崖山魂傀为饵,引她上钩。同时八方阎殿秦广王那边必然是有什么要事,不想让傅朝生察觉或者搅扰,所以两面目的一连通,算的是一石二鸟之计,在义庄设计她的同时又能牵制住实力强横的傅朝生。
若由此倒推,很多事便令人毛骨悚然了。
比如在鬼门关一役相互试探结束后,极域为何还要分散兵力,分开防线?
十九洲大能齐出,极域阎君们却还稳坐八方阎殿。
这样的情况,不可谓不异常。
只是不管是她,还是其余十九洲修士,都是“身在此山中”,但念极域一方昏招频出,兵力越分散越好,方便他们各个击破,所以下意识忽略掉了另外一种可能性——
那就是,从头到尾,秦广王便没打算赢这一场界战!
分散兵力,为的不过是拖延时间!
从不现身,是因为背后他还有更大的图谋!
而以崖山魂傀之事引诱她入局,派仵官王与泰山王一起来,即便双方战个昏天黑地,分出胜负也绝对花不了多长的时间。可就是这样短暂的时间,秦广王亦想要傅朝生得知她涉险返回,将其牵制……
这证明,秦广王某个计划已到紧要的关头!
也许,还是最后关头!
一种强烈的不安,已让见愁心绪翻涌。
在被困于这血棺阵中的时候,她就已经一一检视过,所谓余下的九百魂傀,根本不在此地,只怕早已掌控在秦广王的手中了。
只希望,傅朝生能赶得上吧……
见愁望着仵官王与从另一旁走过来的泰山王,已知摆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场难解的杀局与死局。
能活着从这里走出的,只能有一方。
泰山王浑然没有意识一般站到了仵官王的身边。
仵官王侧转头来看了身形远高于自己的同伴一眼,一股浓重的悲哀便伴着愤怒涌出。
他又怎么能忘记当日秦广王忽然出现在殿中的场景?
这一战,谁也没有选择。
眸中的悲色渐渐隐没,仵官王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在开战前,问了见愁最后一个问题:“你既已经洞悉了这一切的因由目的,却心甘情愿自陷死局,可你的同伴不顾你死活,无情弃你而去。你都没有半点寒心吗?”
“有什么好寒心的?”
她胸膛里流淌的分明都是滚烫的热血,只要流淌一日,便滚烫一日,这一颗心永不冷却!
见愁看他一眼,平淡道:“更何况,实也没有必要让他知晓。因为……”
她的回答,出乎了仵官王的意料,让他微怔:“因为什么?”
见愁便笑了起来。
在笑意起的那一瞬间,她竟凌空踏步行来,毫无阻碍地踏出了本该牢牢将她困住的血棺大阵!
仵官王顿时大骇!
倏忽间只见得一线天那剑光血月似的撒开,见愁飘摇的身形已然逼近:“因为,我想要阎君剩下的半颗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