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能看破轮回,抗拒重新投生的诱惑。
修士也一样。
在明确地知道了极域那边的情况之后,十九洲这边各大宗门集结商议,便判断出此事不能善了。
于是,距今十一甲子之前,以当时中域崖山、昆吾、佛门三大宗门为首,集结了中域三千宗门中的精锐、北域阴阳二宗,甚至是当时风头正劲的望江楼,成千上万的修士,一朝攻入极域!
修士们的力量,十分强横,更别说是数量如此庞大的精锐修士了。若是打凡人军队,不消片刻就能够结束。
可在极域,面临的却是地面中冒出的无尽游魂恶鬼。
这一场围绕着轮回之权的争斗,便变得惨烈起来。
但十九洲这方,到底底蕴深厚,不比极域才起来没多久,显得弟子太薄。
所以几场战役之后,十九洲这边便开始占据了优势。
“那时候,我们已经逼到了十八层地狱外面,过了那一条线,便算是真正地打入了极域。秦广王等人虽强,可这一战若输了,只怕也无力回天。我们当时都以为,此战该毫无悬念……”
脸上那些皱纹更深,老者笑了一声,却慢慢闭上了眼。
“谁能想到,人心险恶,竟至于厮!”
终究是崖山信错了人!
当时十九洲这方,以崖山、昆吾、佛门三派势力最强,那一战本该是三方通力合作。
事前曾商议好,昆吾率人正面进攻,昆吾与佛门各自从两侧突袭,出其不意,势必大破极域,重掌轮回。
可谁能想到?
当崖山按着他们三方商议好的计划率领修士迎战极域之时,昆吾与佛门却迟迟未至。
崖山虽强,却还未强到能与极域一界之力硬拼的地步。
更不用说,交战之地本就在极域,秦广王本为极域规则化身,作法起来能调用整个界中的力量。
十万恶土,冲出恶鬼无数;千里黄泉,带来孤魂无尽。
崖山修士纵使苦苦支撑,用尽全力,又如何能尽数抵挡?
无路可退,四面楚歌!
那一战,于整个崖山而言,是血红的……
“我崖山门下,多少弟子,一腔热血,洒在极域那一片贫瘠的恶土之上?最终却连魂魄都没落个好归处!”
老者沙哑的声音里,终于透着一种难掩的血腥气,一双眼里也隐隐有些湿润。
“去时是崖山千修,归来却成外头江滩上,那荒草盖着的坟冢千堆……”
千修!
千修冢!
外面那千堆坟冢,见愁刚来时就见过,可从未曾料想,个中竟还有如此惨烈的过往,更不知那一场阴阳界战中竟有这许多的内情。
昔日通过鬼斧所看见的那些破碎的画面,一时在她眼前回闪不停,也让她觉得嗓子里像是堵着什么一样,张了张嘴,过了好久,才涩然地开口:“那……昆吾和佛门呢?”
“哼,他们?”
一旁的扶道山人,终于是没有忍住,冷笑了起来。那一根鸡腿,不知何时又拿在了手里,啃了一口,偏透出一种奇怪的狠劲儿。
“我十九洲同心协力,他们最后当然是来了,不然怎么还敢叫‘名门正派’呢!”
见愁听出他声音不对劲,一时不敢接话。
只有一旁老祖宗看了他一眼,发现他闭关时间不长,但修为已从昔日的出窍直接连跨两个大境界,一举过了入世,迈入返虚。
也不知,到底是看破了,还是终究没看破……
他慢慢地摇了摇头,才重将目光投向见愁,声音里那些属于人的情绪起伏,已经平了下来,再听不出半点端倪,仿佛只是叙述着一件不关己的事。
“他们两派,最终也来了。”
“昆吾那边说,半道上遇伏,曾派门下紫宸剑申九寒来通报;佛门这边只来了禅宗,却不见了密宗,似是中途出了什么事。”
“只可惜,那时候,整个崖山,上前修士,已死伤殆尽……”
于是,阴阳界战,就此暂告终结。
轮回之权未能夺回,崖山元气大伤,鬼斧旧主百里万化这等不久便要飞升的大能,亦因举鬼斧之力救下崖山残余修士,为黄泉吞没,尸骨无存,魂飞魄散。
就连鬼斧,那一枚两仪珠,也失落极域,不知所踪,从此成了一把残斧。
又数十年,佛门北迁,正式分裂成了禅密二宗。
于是当年姗姗来迟的真相,也终于浮出了水面——
佛门的修行,一向讲究“轮回”与“机缘”。
极域秦广王那边便将计就计,为将佛门从崖山等诸多宗门之中分化出去,以“轮回”之权许之。当时密宗势大,佛门方丈归真一念之差,竟然应允了下来。
而禅宗,却被蒙在鼓里,直到半道上,才察觉出不对。
只可惜,一番纠缠之后,再匆匆赶到,已经是为时已晚……
佛门禅密二宗,从此生隙。
且因时间日久,两宗渐渐发现理念益发背道而驰,最终在决议迁宗于北域之时,彻底分裂。
一者定宗于西海边,从此称西海禅宗;一者定宗于高原雪域,从此称雪域密宗。
“至于昆吾……”
老祖宗看向了见愁,竟不知怎么,一下笑了一声。
“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除了那一句“道中遇伏”,再没有第二句解释。
昔日比肩而立的中域两大巨擘,就这么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依旧伫立在中域万千山水之中,还是十九洲修士眼中的“支柱”。
一切仿佛都没有改变。
除了索道下、江滩上,那已静默了十余甲子的千修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