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然一见,到底还是有几分亲切的。
只当没看见旁边小金故意翻出来气左流的白眼,见愁走了上来,笑问道:“伤势恢复得还好吧?”
“没、没什么大碍了。”
在见愁面前,左流不知怎么,一下有些拘谨起来。
如今他一身脏污已经洗净,也换了一身干净的道袍,昨日的狼狈已经消失不见,现在看上去却是十分有精气神。
“服了白师兄给的丹药,打坐了一个晚上,便已经恢复了大半了。”
崖山底蕴深厚,说是真正的财大气粗也不为过。
见愁昨日已在私底下问过了,白寅是当真带了百万灵石来的,只是他与见愁一般,压根儿没打算真给。带着,不过是以防有个万一。
崖山的丹药,向来都由丹堂炼制,几乎只供门内弟子使用,所以名声不显。
但若真论效用,比起白月谷来,也是不遑多让的。
见愁听左流这般说,再观他周身灵气的运转,便知道问题的确不大了,心也就放下来许多。
于是坐了下来,与小金左流二人谈了会儿天。
有许久不见,他们是各有各的经历,左流的听上去比较惨,小金的……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惨”吧。
毕竟,对于格外渴望自有的少年来说,世家的那一套,实在太束缚。
至于见愁自己,却是没有什么可讲的。
她经历的事情,与左流,与小金,压根儿没有在一条准线上。她既没有炫耀之意,更无诉苦之求,所以只随口掰扯了几句,惹得其余两人老大一阵不满。
可见愁才不管那么多,见着天色将晚,她便主动结束了话题,告别二人出来。
白寅去了快有半日,至今也没回来,想必应该是探到了什么实质性的消息,一时半会儿脱不开身了。
见愁想着,便信步朝着外面走去,同时捏了一道风信出来,待要问问进展。
只是才走出来不远,前面一片如镜的平湖,便一下进入了她的视野。
解醒山庄乃是建在澜河支流边一座小山上的,这一片平湖的出现,实在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记得昨日,都不曾注意到还有此湖。
约莫是昨天来时,天色太晚,而她心事重重,并未能注意到吧?
此时日已西斜,残影艳影便如同一匹柔滑的丝绸,在湖面铺开。
数十丈宽的湖面,也不很大,四面有垂杨绕岸,岸边还零零散散地砌着几块湖石。湖水则很清澈,一眼就能望到底,看得出也不很深。
只不过……
即便隔得远远地,见愁也发现了这湖中,似乎有许多的东西。
夕阳的余晖从湖面照射下去,湖底却有一些隐约的光芒,反射了上来,穿过湖面,落入了她的眼底。
见愁一下就有些好奇起来,脚下方向一转,便朝着这一片平湖走了过去。
等她站到岸边的时候,才惊讶地发现——
这竟然是片“剑湖”!
数十丈宽的湖面之下,那些隐隐发光的东西,既不是什么宝石,更不是什么明珠,而是一柄又一柄秋水似明亮的长剑!
看上去,它们完全相同,找不出什么差异来。
每一把剑,都端端正正地插在湖底,一任流水侵蚀其锋芒,一任尘土掩埋其寒光!
放眼望去,这不大的一片“剑湖”之下,竟插着成千上万口长剑!
见愁的心神,不由得震颤了一瞬。
不知怎的,她一下就想起了昔日曾去过的崖山武库,那些埋藏在上千年冰雪中的神兵与利刃……
“当……”
脚下忽然传来一声轻响。
见愁这才发现,自己不知觉间已经站在了湖岸边,方才前行之时,脚下没留神,似乎碰到了东西。
于是低头看去。
竟然是一座小小的、深黑色的磨剑台,上面还随意地搁着一口普通的铁剑。
方才她脚下碰到的,便是此剑了。
可这甚至算不上一把真正的剑,顶多算是一口“剑胚”,两侧的剑刃只磨了一半,另一半粗钝不已,一看竟是还未开锋。
平平无奇,到任何一家铁匠铺里都能找到的东西。
解醒山庄中,怎会出现这样的剑?
见愁垂眸看了半晌,思索了片刻,终究不得其解,于是挪步弯身,伸手便要将这一口剑捡起来,看个究竟。
可万没料到——
她手伸出,指尖才刚触碰到剑身,竟有一道暗蓝的剑芒自剑身之中迸射而出!
见愁根本没来得及反应,便觉自己指尖一凉,随即一痛。
“滴答。”
鲜血顿时从她微微屈起的无名指上坠落,点在下面这一方深黑的磨剑台上!
她的身体,可是经过了《人器》炼体多层的锤炼,竟就这样被被一道发自铁剑、且毫不起眼的剑芒伤了?
两道远山似的眉,一下拧得紧了。
见愁定定看着磨剑台上这一把还未磨完的剑,一时陷入了怔忡之中。
曲正风来时,便恰恰好瞧见这一幕。
这个昔日被师尊领来崖山时还颇有几分无措的女修,如今已完全拥有了独当一面的才华与实力。
细细算来,也不过才六十来年。
此刻,她注视着这口凡剑的眼神,则忽然让他想起了当日在崖山武库挑选法器的时候,她望着另一口剑时的眼神。
那一口,被封存在冰川里的三尺青锋,一线仙机——
崖山第一剑,一线天。
曲正风慢慢地走了过去:“我以为,有了鬼斧之后,你不会再看剑了。”
作者有话要说: 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