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来世”,所谓的“轮回”……
在经历过极域这一趟的经历之后,见愁内心中已渐渐有了一丝了悟:正如那小屋主人所疑惑的,世上有真正的“来世”吗?
即便世间还有轮回,其规则也会让一个人重新变成一张白纸,失去了往昔的一切记忆,甚至拥有全新的经历,全新的性情……
那样,谢不臣哪里还是谢不臣?
她所追寻的仇,所追寻的恨,也就没有了立足之地。
所以,来世是她永远追寻不到的所在,更是她永远不会去追寻的所在。
……
就这样注视着掌心这一枚银锁良久,从昼到夜。
直到这境中的凉月攀到了窗边,见愁才将目光收回。摊开的五指,缓缓收拢,于是那在她掌心中躺了许久的银锁,便伴着她唇边那逐渐消失的冰冷笑意与沸腾杀意,不见影踪。
但是,她心里很清楚……
一切的回忆与仇恨,其实都刻在旧时光的某个地方,永远不会消失。
见愁微微地闭了闭眼,又重新睁开,眸底便只剩下一片的平和与冷静。
脚下是一丈长的月光。
她低头看了一眼,便轻轻笑了一声,走到了那月光照进来的窗前。
这一家客店的一切,都显得匠心读研。
屋舍便修建在岛屿的高处,站在这窗前便可俯瞰下方的风光,岛屿上的碧树,湖岸隐约的轮廓,她来时那一条长长的栈道,还有湖泊上那浓重不散的雾气,还有……
一轮月。
霜白的月。
因为湖泊的雾气在下,并未升腾到高空之中,天上也没有半点云彩,所以它看上去十分清晰,连边缘的轮廓与月上的暗影,都一清二楚。
也算得上是美了。
只是……
天下何处的月,能与崖山的月相比呢?
乘风鹤归井,演武兽困场;
云出崖山道,江流千修冢。
台危手摘星,殿高人揽月;
试君一拔剑,罢手还鞘顶!
“拔剑……”
见愁就这么望着,眼底终于出现了几分融融的暖意,于是只在那清风吹来的瞬间,将自己右手朝着窗外的虚空中一伸!
“噼啪!”
无云的夜空,瞬间被一抹亮得惊人的湛蓝划破!
如同璀璨的剑光,如同开刃的刀锋,如同一条自九天飞下的游龙——这竟是一道湛蓝的闪电!
雷信!
她两指一拈,便将这一道雷电夹在了指间,同时灵台中灵识奔涌而出,眨眼便有虚无的文字,如同烟云一般,化入了雷电之中。
“师尊扶道山人敬启……”
夹紧的两指,再轻轻一松。
这一道湛蓝的雷电,便重获了自由,如同狂龙一般,穿入了那重重的迷雾之中,眨眼消失不见。
夜,崖山。
薄冷的月色,铺洒在宽阔的灵照顶上。
拔剑台依旧在灵照顶的一端,高高耸立,被无名锈剑撑着,离地三十丈,在地面上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还没到鹤归的月份,归鹤井中只有清风吹过时留下的浅浅波纹,一些弟子未及时取阅的风雨雷信,还有,角落里一只独自酣眠的……
大肥鹅。
“嗖嗖”两道破空之声传来。
两条幽微的法宝毫光,拖着一点隐约的光尾,眨眼便近了,几乎同时落在了灵照顶的两边。
尽管相隔还有些远,不过两个人却是瞬间辨认出了对方,便相互招呼了一声。
“四师兄。”
“小师弟。”
一个穿一身白袍,衣襟上是一片古拙云纹,偏有一支桃花从袖口处斜斜地爬上来,端的是一派风流姿态。
另一个身量不高,体型微胖,双目灵动,确实有些活泼的憨态。
正是扶道山人座下四弟子沈咎与八弟子姜贺。
他二人几天前分别去了不同的地方,处理些事情,却没想到,今夜竟一起回来了,两人都有几分惊讶。
小胖子姜贺朝着沈咎走过去,眨了眨眼,疑惑道:“四师兄,你不是去望江楼和昆吾那边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沈咎一撇嘴,也走上前两步,翻了个白眼:“去望江楼能花什么功夫?倒是昆吾那边,横虚那老怪物,一听说咱师父闭关不能去,啧,那脸黑得,锅底一样!”
“这……”
姜贺就不好插嘴了。
近日又将逢左三千小会再开。
身为如今中域的执法长老,横虚真人自然要料理一应事宜,昆吾与崖山就更是小会的重中之重。
上五门的执事长老,这两天都被聚集到了昆吾主峰,要谈小会之事。
可偏偏……
十九洲上另一位巨擘,也就是他们那个只知道吃鸡腿的师父,十分不给面子地……闭关了。
姜贺还记得,在闭关之前,这一位“誉满十九洲”的崖山长老,就坐在归鹤井旁边,看着井中那些牛毛针一般的风信、水滴一般的雨信、还有电蛇一般闪烁的雷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