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梅花开得冷艳,人在花中也显得更加娇媚。
秦贵妃也搭着宫人的手起身款步往外走,坐在稍靠边上的一名瓜子脸、穿浅紫色宫装的妃嫔便也跟着起了身,竟是自觉地跟在她身后。
接着秦贵妃一打量,竟在姚惜面前停了下来。
她难得笑得和和气气的:“打你刚进宫本宫便想找你说说话,毕竟我母亲常提起你母亲。表姑母近来可还好?”
姚惜的母亲同秦贵妃的母亲乃是表亲,她刚入宫的时候也曾听父亲提起过,但俗话说得好,“一表三千里”,姚惜入宫从来不敢像萧姝一般高调,毕竟这中间的姻亲关系太浅。
甚至都未必指望人记得。
她完全没想到今日第一次见着,这后宫中最是受宠的贵妃娘娘竟走到她面前来主动说起此事,不由心头一热,忙行礼道:“前些日出宫看过,家母身体康健,劳贵妃娘娘记挂了,见过贵妃娘娘。”
话说到这里,忽地一顿。
姚惜眸光一抬就看见了立在秦贵妃旁边那名妃嫔,略一回想后神情有些冷淡下来,但也按着规矩道礼道:“见过温婕妤。”
边上也正要起身思考去哪里避祸的姜雪宁听见这三个字,简直心头一跳,想也不想就直接拉了身边的方妙,道:“我们一起下去看看吧。”
方妙愣神。
姜雪宁已经拉着她的手直接从看雪轩里走了出去,根本不回头看上一眼。
那秦贵妃刚拉上姚惜,目光一扫似乎还准备叫上别人一道,但没想到转头一看,末尾的位置上已然空空如也,台阶下只能看见两道远远的背影。
这时若再叫人,就显得有些刻意了。
秦贵妃那精心描摹的细眉轻轻一挑,向一旁并未走出去的萧姝看了一眼,递了个“爱莫能助”的眼神,便毫无破绽地带着她身边那稍显怯懦沉默的温婕妤和刚说上话的姚惜一道走了出去。
方妙被姜雪宁拉着走出一段时候,还有没回过神来,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眼神中便露出了几分思索,竟凑近了姜雪宁问:“怕有人害你?”
姜雪宁脚步一顿,瞳孔微缩。
方妙手指里把玩着一枚有些古旧的铜钱,笑了笑,有些得意地道:“宫里面的事情左右不这样吗?查抄仰止斋那回你把太后娘娘得罪得那么惨,眼下又是后宫一帮女人,我要是你我也躲得远远地。”
原来她不知道。
姜雪宁放松下来,拨开前面一条垂下的梅枝,也笑道:“你也知道我近来处境算不上好,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方妙心有戚戚:“是该如此。”
方妙固然也是花了些心思才选入宫里当伴读来的,但那是因为与家里面的姐妹较劲儿,争个头脸,将来嫁娶时能说是入过宫当过长公主殿下的伴读,自然风光。
可她从没想过留在宫里。
在眼下这种有后宫嫔妃在的场合,她也与姜雪宁一般,不愿意掐尖冒头,恨不能躲那些是非远远的,是以乐得和姜雪宁到处走动,也不到那些娘娘们身边凑热闹。
眼瞧着大半个时辰过去,梅园里欢声笑语,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姜雪宁不由想,也许是想多了。
这种事情哪儿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呢,那不也太明显了?
然而这念头才一出,远远地梅园西南角那头忽然传来了一串惊呼,紧接着就有人叫唤起来——
“老鼠,老鼠!!!”
“娘娘您没事吧?”
“姚小姐怎么回事,这般不小心……”
……
宫人们尖叫的声音明显,远近赏梅看雪的人都听见了,一时全都惊疑不定,朝着声音的来处去看情况。
姜雪宁不由同方妙对望了一眼。
两人也远远跟在众人后头朝着那边走去,待得走近时便看见,是秦贵妃、温婕妤并姚惜几个人,大约是赏梅时候瞧见了老鼠,都吓得不轻,那瘦瘦小小的温婕妤更是摔到了雪地上,宫人们都七手八脚上去扶,秦贵妃更是皱起了眉头,轻轻埋怨起姚惜来。
姚惜张了张嘴,似乎有些惊讶,想要辩解什么的样子,但一看秦贵妃又没说出口,只得站在一边,有些惊惶模样。
看宫人去扶温婕妤,她也待去。
温婕妤在这后宫中位份不算高,又看秦贵妃待姚惜好,还笑了笑道:“姚小姐不必怪怀,谁都有吓住的时候,我身子骨禁摔,没大碍。”
她这么一说,姚惜便松了口气。
然而温婕妤才刚刚起身来,脸色便白了一些,似乎觉得腹内有些不适,竟然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宫人吓了一跳:“婕妤怎么了?”
温婕妤的神情间还有些茫然:“腹内好像有些不舒服……”
她自己还没意识到,但周遭的妃嫔们已是悄然色变。
然而众人面面相觑,竟无一个在此刻开口说话。
温婕妤微微用力扶着丫鬟的手,这一下又觉得方才那种不适的感觉没那么强了,好像好了很多,便又笑起来,道:“没什么大碍,还是继续看梅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