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雪宁知道她至少是听懂了最关键的那部分的,眸光轻轻一转,想起尤月来,便一副忧心忡忡地模样提醒尤芳吟:“要知道,这一次消息我得来也十分不容易,你可千万别又到处去说。这一次跟上一次不一样。上一次是卖了丝就好,这一次可要经历难熬的过程,中间若出点什么变故,说不准还要把所有的钱都搭进去。这是个长久买卖,且中间的折磨,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住的。若有沉不住气的人知道,一时冲动也去投了钱,最后连本都收不回来,可不是害了人家吗?”
尤芳吟攥紧的拳头没有松开,听见姜雪宁这番话时,脑子里忽然就冒出了一个疯狂的念头。
但她没有说出口。
当下似乎思考着什么,慢慢地点了点头,道:“芳吟谨记。”
姜雪宁便道:“该指点的我都指点过了,今天你也出来够久了,家里还有那么个厉害姐姐,可不敢再多留你,我送你出去吧。”
尤芳吟便起身来行礼。
姜雪宁起身来踩了绣鞋,送她到门口,临了了又往她手里塞了个药瓶:“这是给你的药,好好地把伤处敷了,很快就能好。”
尤芳吟眼泪差点掉下来:“您待我真好。”
姜雪宁心里笑她一声傻子,却抚她头顶道:“知道我待你好,就对自己好些。对了,上次赚那么多钱,可也千万别叫你那位二姐姐知道。否则指不定怎么打听你的‘生财之道’呢。她欺负我,毕竟是在宫里,无论如何我都会忍下来。可你是在府里,我真怕你在她手底下有个什么好歹。我知道,你心里也是想维护我的,可千万别因我与她有些什么冲突才是……”
棠儿和莲儿在外头站着,听着这话实在耳熟:这难道不是刚才尤芳吟说过的话吗?二姑娘几乎原封不动地搬了来用!
尤芳吟却完全没有察觉这一点,听见她言语,身体兀自颤抖起来,眼眶发红,头却埋得更深了一些,只低低地应道:“是。”
姜雪宁这才一副放下心的模样,叫人送她出府。
尤芳吟从侧门出来,马车还在外面等待。
车夫已经等得有些瞌睡,见她出来才精神一震,忙问道:“小姐,现在去哪儿呀?”
尤芳吟手里握着那一只小小的药瓶,站在台阶上,看了好久好久。
一张脸上都没了表情。
她心底一股愤怒在激荡,只重新将这一只药瓶握紧了,一字一顿地道:“去清远伯府。”
尤芳吟前脚才走,姜雪宁先前那一份我见犹怜的柔弱,顿时散了个干净。
她轻哼一声,轻松地拍了拍手。
前后变脸之快简直让棠儿莲儿目瞪口呆!
本性懦弱的人,要改正起来不容易。
可也并不是没有办法。
姜雪宁上辈子好歹也是能把男人哄得团团转的本事人,如今不过是把哄男人的手段用到了哄女人上面,反正效果都是那么立竿见影。
她虽有心要教尤芳吟做做生意,赚更多的钱,可她在伯府的处境也太差了一些,完全不能安心地做这些事情。
攘外必先安内。
这后宅的情况不解决,生意做起来都不放心。
尤月这人心胸狭窄,又心肠狠毒,且看看尤芳吟这傻姑娘,会不会又给她一个惊喜吧。
莲儿还没搞明白方才发生的所有事情,只觉整个脑袋都是晕的:“姑娘,她,您,刚才……”
姜雪宁不欲解释,只道:“时辰不早了,去看看马车准备好了没有,我们也该出发了。”
莲儿顿时没办法再问什么。
这头派了人去看马车。
另一头却有府里的下人脚步匆匆地抬着一筐新鲜的梨过来,满面都是喜色,道:“二姑娘!这是斜街胡同周府锦衣卫周大人派人送来的东西,说是刚从安徽快马运来的砀山酥梨,上面刚赏下来的,特送来给您尝鲜。”
那梨在筐中,有十二三个。
个个看上去果皮柔黄,饱满鲜嫩。
姜雪宁见了,又听得下人这般禀报,面色却是微微一变。
上面赏东西。
那该是周寅之已得着了千户的缺。
如果是这样……
只怕今日傍晚,燕临未必会来了。
棠儿见她半天没反应,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姑娘?”
姜雪宁这才回过神来,道:“一筐梨罢了,放下便是。”
她说完,垂下眼帘,走回了屋里,静静地坐着。
过不一会儿,莲儿回来,道:“车驾已经准备好了。可二姑娘您看着好像不大舒服的样子,今日,还、还去层霄楼吗?”
姜雪宁眨了眨眼,道:“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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