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和边斜那一番“深谈”,已经又过去了快一个星期。
两律所合作的那个破产管理官司最近到了紧要的时候,程白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出于什么心理,放任自己一头扎进工作里。
早上离开太早,晚上回去太晚。
边斜新书写完,工作室那边也有些事忙。
所以两个人这周几乎没打过照面。
那天晚上,她最终并没有说出那两个字,可相互之间的关系却莫名地陷入了困顿的冰点。
程白知道自己是想不清楚,也觉得想起来很累,下意识地抗拒,宁愿用工作填满自己也不愿意再去思考这些问题。
而边斜……
他大约是很清楚,那天的那番话已经是他能表达的极限,所以没有再做别的人和事——如果那天再超出一点,哪怕再多一个字,他们的关系都会立刻崩毁。
但也许,还是对她这个人很失望吧?
方不让抽了口烟,从窗内向窗外的高楼大厦俯瞰,莫名笑了一声:“我其实两度以为你跌倒了,会爬不起来。”
程白不咸不淡:“是吗?”
方不让吐出一口烟气:“第一次是你父亲的官司。像你这样刚进律师行业还跑去搞法援的傻子,我遇到过太多,后来都被现实教做人了。在我看来,那时候你和别人没区别。后来听说你跟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弟一起开了律所,我还挺惊讶。”
程白扯扯唇角:“承蒙你抬举了。”
方不让转回目光来看她:“第二次是去年初,3·28案的事情刚出。一般律师打个行政官司给政府找麻烦都过不了年检,有教唆嫌疑人钻法律漏洞的,身败名裂是正常,被司法局划进黑名单都不稀奇。可你命也是真硬,局里面竟然有人惜才护着,一转眼回上海来了。”
程白嗤了一声:“方par终于知道自己人缘差了吗?”
听得出程白最近心情的确不大好,往常看着挺平和一人,就算是对着他这种以往有过节且她也不大瞧得上的人,最少也能保持公事公办不带情绪地说话。
现在言语间却有点谁也懒得搭理的嘲讽。
方不让声音里透出些散漫的玩笑:“难得看到你程白心情这么糟,你这恋爱谈得值了。”
程白的面色终于冷了下来,连落在方不让身上的目光都没有温度:“像方par这样私生活混乱的人好像没资格来评价我的事吧?”
方不让一脸无所谓:“我为我的职业而生。”
程白摇头:“那你结婚干什么?”
方不让还真是回想了一下,算是头一次思考了这个问题,竟然道:“跟我结婚人,不是我喜欢的人,所以问题不大。再理性的人也难免昏头。有时候,结婚就是一个念头的冲动罢了。”
程白垂着眸,咖啡也苦。
方不让顿了顿却道:“我跟你不一样,我的字典里没有爱情。”
又或者说,有没有并没有什么区别。
在他的世界里,性是一种需求,婚姻是组建家庭的手段,而家庭是一种责任。
性,爱,婚姻,这三者在普通人眼中往往相互重叠,难分彼此。
可在方不让这里却分得很开。
情感不好控制,性需求也不好控制,婚姻与家庭更是一种无法摆脱的责任。
但凡它们有所重叠,都很容易让他变得不可控。
所以,方不让绝不让这三者中的任何二者重叠在一起,三者都重叠在一起的情况更不可能存在。
程白道:“说得好像你是个好人一样。”
方不让将手里的打火机轻轻搁回桌上,神情间带了几分耐人寻味的笑,平平道:“我不会跟我喜欢的人结婚,也不会跟我喜欢的人发生关系。我结婚不是因为感情,所以不存在谁对谁不忠诚;我跟人发生关系只是解决生理需要,也不存在谁辜负了谁。如果别人妄想从我这里得到情感上的回应,也不是我事先没有说清楚的过错。但程白你很有意思。知道自己不愿意给,可从来不明说,你可能习惯藏着。一定意义上讲,我的确算个好人,你就很难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