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满地,久已无人踏足。
从高处往下看去时,是一片的静谧。风过竹林,沙沙作响。其枝叶交覆掩映处,隐约能瞧得见一座竹舍的轮廓。
但脚步再动,便看不见了。
宏本忽然想起来,好像很久没看见善哉师叔往那竹舍中走了。以前他大多数时间都住在里面,因不用来回上山,更方便去往不空山周遭的村落。可自打千佛殿出事之后,便再也不曾见他往那竹舍中住过一夜,即便是很多次路过也不曾有要进去的意思。
此刻从这竹林前路过,他不由向前面僧人看了一眼,也不知是不是错觉,竟见得在行至此处时他脚步略顿了一顿,向那竹海看了一眼,一双温厚宽容的眸底,倒映着这即将降临的、寂寂然的黑夜。
最终还是没去。
僧人淡淡的目光收回,只依旧向山上去了。
不空山顶,禅院巍巍。
间天崖上,星月渐明。
沈独还是坐在那书案后面,屋子里亮堂堂的,点的却不是一盏灯,而是一颗大大的夜明珠。
那佛珠内藏机窍,他已然知晓。
只是自己研究来实在是费神又缓慢,自己折腾了半个下午,终究还是犯懒,便将凤箫叫了进来帮忙。
这哭包不会半点武功,有时候比他这道主还任性,但在五行八卦与算学上却颇有独到之处。
此刻他便坐一旁看书,凤箫在那边摆弄佛珠。
这是多年前已经失传的机关术,乾坤皆在小小一枚珠子里面。木质的佛珠内雕有天干地支、五行八卦之图,各有标记,只要以透镜、明珠照之,则能成像。另配有一本密字册,以天干地支、五行八卦之间的组合与排列在册中定字,经过繁琐的组合,便能解出珠中所藏之文字。
其术本身,沈独是不知道的。
但巧的是间天崖上偏偏就有这么一本密字册,所以他才敢大摇大摆一点也不犹豫地将这佛珠带回来。
至于让凤箫来做解字之事,他也半点没担心。
那头忙碌,他自己却是无聊。
手中的书已经看得差不多了,他随手将其合上,游移的目光随意在桌案上晃了一圈,便落到了之前凤箫放在旁边的信封上。
那一封来自天机禅院的信。
信封的封口上是一枚佛莲形状的火漆印,但表面上没写一个字,该是防止为人半路所截,做得也算谨慎。
内容他是已经清楚了。
只是这信本身,好像还没看过。
慧僧善哉……
这秃驴是他所不喜至极的,一则忌惮其实力,二则与其有当日交手之恨,且兴许是因为他喜欢的那和尚不肯跟他走的缘故,让他对整个天机禅院其他的和尚都充满了厌恶。
但这人写的信,该是什么样?
沈独心思一转,心念一动,盯了那信封半天,终是将手伸了过去,就要拿那一封信过来看。
却没料想,外头忽然有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
他眉梢一挑,便向凤箫打了个眼色:“先收起来吧,一会儿再解。”
凤箫一怔,回头一看,便见沈独已经收回了那取信的手,转将目光投向了冬灰阁那紧闭着的两扇门上。
于是这才知道是有人来了。
她吐了吐舌头,也知道道主吩咐自己做的这件事极不一般,忙把眼前诸多的东西一兜,藏到了一旁去。
片刻后,那脚步声便到了门外,是姚青的声音:“道主,先才崖前送来了天下会的请帖,是蓬山那个顾昭叫人送的,说道主既然声称自己无心于佛藏,便请道主十日后斜风山庄天下会一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