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乙”字,也时时刻刻提点着他自己,他并非那个“甲”。
当初在薛家口的客栈里,姜姒说“他怎不叫谢甲”这一句的时候,谢方知便知姜姒已经看透了他这名字的意思。
不过如今姜姒起的这个名,似乎更有意思。
了缘生下的这孩子,可是皇家的血脉。
天潢贵胄,名为化凡。
谢方知看着姜姒,姜姒却只瞧了他一眼,就垂下了眼帘,而后来到了缘的面前,道:“这名字,了缘若不喜欢,回头换掉便是。”
“不,这个名字很好……”
了缘笑得有些难看,她其实不喜欢这个名字,这孩子本是皇家血脉,又怎么能叫做化凡?
这姜姒也不知是不是故意,怎么看也不像是无心之失,分明算计好了。
只是谢方知都说这个名字好,她也只能忍气吞声了。
“四姑娘起的名字,哪里有不好的?”
现在姜姒也看出来了,了缘果然是不高兴。
按理说,一个出过家的人,对这名字应该很喜欢才是,没想到一转眼还甩脸子了?
虽然没表现出来,可姜姒又不是瞎子,不过她自个儿觉得这名字不错,于是道:“孩子是在睡觉吗?”
“约莫是睡着了,刚才还醒着呢……”了缘将孩子朝着姜姒那边抱了一下,笑道,“四姑娘为他起了名,也抱抱他吧。”
姜姒眼帘掀起来看她,又看了看小化凡,巴掌大的小脸一团,跟茗哥儿刚生下来的时候差不多。
她原是想拒绝的,可也太露端倪,只接过来抱住。
只是她没想到,刚刚抱着孩子,这小子竟然就睁开了眼睛,似乎知道自己换了一个怀抱。
这孩子生下来就是睁着眼的,两只眼珠子乌溜溜的,盯着姜姒,一眨眼也不眨。
姜姒还是头一次抱着孩子不会哭的,饶是她心里有一种对孩子的恐惧与说不出的伤怀,如今见了他也不由得生出几分喜欢来。
兴许是他血脉之中的天性,造就了这般的镇定,只看着姜姒,一副什么也不怕的样子。
姜姒不知道,谢方知却是知道的,这孩子一开始连奶娘都不能抱,一换怀抱就哭,到了姜姒这里却变得乖乖巧巧,倒也是奇了。
心里一动,谢方知便开口道:“在旁人怀里都不乖巧,闹着要哭,四姑娘一抱倒听了话。”
这样的话,落在了缘的口中格外不是滋味。
她什么也没有,如今也只有这个孩子,他是自己的依仗,看着孩子依赖自己,了缘心里很是满足,可没想到现在孩子到了姜姒的怀里,竟然不闹了。
孩子的名字是她起的,现在孩子到了他怀里也不闹,了缘顿时有一种姜姒夺走了自己一切的感觉。
她不喜欢姜姒,一点也不喜欢。
“这孩子眼睛颇有灵气,我也是诧异,竟然一点也不怕我……”
想起之前家里的茗哥儿,她一抱就哭,久而久之就不抱了,甚至在孩子厌恶姜姒的时候,姜姒心里也有许多稀奇古怪的念头。
现在看了萧化凡,她竟出奇地平静,仿佛她知道这孩子应该不厌恶自己。
感觉太过难以言喻,让姜姒也分不明自己的内心了。
她将孩子递回给了了缘,道:“你产后该多休息,月子里注意些身体。
我也不多留,但愿你们都好好的吧。”
了缘伸手接过了孩子,没想到萧化凡竟然一转眼就哭了起来,那声音颇大,眼睛还看着姜姒。
姜姒心底嗤笑了一声,倒是没想到自己这么有孩子缘。
眼见着了缘手忙脚乱,旁边的丫鬟也跟着上来哄着孩子,屋里顿时有些吵闹起来,外头孔方又来叫谢方知,谢方知便出去了一会儿。
姜姒本不欲多留,看着忙碌的了缘,顿时笑了起来。
了缘见谢方知都了,脸色也终于沉了下来,道:“四姑娘为何给我孩儿起这样的名儿?”
“这名儿不好吗?”
姜姒笑了一声,“谢公子都说好啊。”
“……四姑娘与谢公子情投意合,情人眼底出西施,自然什么都好。”
话里难免带了几分尖刻,并且泛酸。
了缘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就看不惯姜姒这样子。
姜姒对了缘厌恶更多一层,她向来是见得自己虚伪,见不得别人虚伪的,于是道:“了缘姑娘怎么想,是了缘姑娘的事,不过我与谢乙,光明正大,了缘姑娘若要这样以为,那也是脑子长在您自个儿的身上,怨不得我了。
时辰不早,歇着吧您。”
谢方知这桃花,约莫是朵烂的。
姜姒先走了出去,到走廊上,就顿住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谢方知才与孔方说了话回来,看她在廊檐下立住脚,似乎要走,忍不住问道:“我看化凡似乎挺喜欢四姑娘的,怎么四姑娘不多抱抱他?”
“可我不喜欢小孩子。”
姜姒直言不讳,却不解释原因。
她听着里面传来的哭声,还有了缘焦急哄孩子的声音,顿时弯了唇,道:“皇家的孩子都是这样不认亲娘的吗?
不愧是天家血脉,从来无情。”
现在的姜姒,自然不是以前那种善心肠,周遭都是戾气,虽瞧着是个漂亮温婉的人,心底不定怎么阴暗。
孩子的眼睛最是纯粹,所以茗哥儿天生地排斥姜姒,而化凡这孩子却偏偏有亲近姜姒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