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轮到里面姜姒沉默了。
她在意的并非姜妩一事。
也许是没有听她说话,过了一会儿,傅臣又道:“我与你写信,你也不回,诗集可看了?”
“看了。”
姜姒答了,又道,“你的也看了。”
她声音很轻很细,似一道醴泉。
京城夜里听不见什么响,大多数人这会儿已经睡下,大街上冷冷清清,他二人一个在车内,一个在车外,透着一种静谧。
然而这样的隔阂相处,似乎又隐约预示着什么。
傅臣此刻并未察觉,听见她说看了,便道:“某意拳拳如旧,未知卿心可如旧?”
良久。
夜里的风很冷。
车帘被风掀起来一个角。
姜姒也很冷。
她启唇,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无声。
大街上很寂静,能瞧见远处的灯火,可近处都是暗的。
更夫打更的声音,也有些模糊。
傅臣忽然闹不明白女人的心。
他觉得也许是自己太过直白,而姒儿不好开口,于是道:“天晚了,早些走吧。”
于是他转身,姜荀已经过来了,看了看他,傅臣只拱手:“告辞。”
“恭送世子。”
姜荀也拱手告别。
赵百看着傅臣过来,又开始觉得冷,那风往人骨头缝里钻。
哆哆嗦嗦将缰绳递给傅臣,赵百就退到了一旁去。
傅臣上马,却没有走,而是在原地,拉着缰绳,看前面姜府的马车在宽阔官道上驶去,很快消失在夜色迷蒙之中。
而后,他才锁着眉,朝着另一头而去。
谢方知还在喝酒,酒香氤氲,也慢慢跟上来,道:“女人心,海底针,不高兴的时候多了去了。”
“你又知道?”
傅臣不大高兴。
谢方知转脸去看一旁高楼,但见月牙儿悬在楼角飞檐上,险险便要落下,他眼底的讽刺无人能看见。
然而开口却是:“上知前世,下算今生,掌朗朗乾坤十数载,沐昭昭日月千百回。
我谢乙啊,知道得可多……”
多?
傅臣只当他是玩笑话。
谢方知又道:“如今看你,当真痴情种。”
“痴情人总无情。”
傅臣接了一句,便打马走了。
痴情人总无情……
这一句却是说到了点上,不过傅臣的痴情,又算得了什么痴情?
谢乙只觉得姜姒有哪里不对劲,不过却都是好事。
只盼着这一回,她能寻个如意郎君,别再栽了便好。
而这一盘棋,实不该牺牲如斯美人。
谢府与宁南侯府并不在一处,到了道口便该分行,傅臣也早已经离开,而谢方知只倚马缓归。
这二人,乃是背道而驰。
阳光道。
独木桥。
谢方知面前,却似乎只有一条路:绝路。
掌心中捏了一团纸,谢方知展开来看,也是无言。
“秾艳场中试澹泊,纷纭境上堪镇定。”
墨迹仓促,只可惜也没机会。
倒是今日萧纵作为,叫他看不透。
谢方知忽地一声低笑:“老赵这粗人,有艳福了……”
姜府此刻灯火通明,姜姒他们落在了后头,在接近姜府的时候才与前面的马车一块儿停下来。
姜姒没问傅臣与姜荀说的话,姜荀也没问傅臣与姜姒说的话,兄妹两个似乎约好一样。
下车时,是姜荀先下去,而后却向姜姒递出手来。
姜姒吩咐身边丫鬟道:“红玉,你跑快两步,向我爹与我娘说荀大爷来了,我们随后便定省去。”
如今中馈归还周氏,府里一应大小事宜终于回归正轨。
至于卫姨娘,约莫还在上一回的点击之中没回过神来。
下了车,姜姒便松了一口气,抬眼便见前面姜妩欲言又止地看着自己,那眼神里带着几分忌惮。
然而那目光与她相触之时,姜妩似乎心虚,又似乎受惊一般,撇开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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