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她。怎么了?”
“所以肖池甯不可能是找乐子去了,他今天下午……”
话说了一半,在打着腹稿的同时,肖照山想到,如果要池凊理解肖池甯失联这件事的重要性,他就得说明来龙去脉,就得坦白胡颖雪的遗言,说明胡颖雪之死如何影响了肖池甯的生活,需要解释他为何担心肖池甯会想不开。
这注定将是一段极其冗长,效率低下的对话。
“算了,没什么。”他闭上眼揉了揉眉心,索性放弃了沟通,“他没和你联系就算了,我再想想办法。”
特意抽空来听家长里短,结果却只得到一句“算了”的池凊不高兴地说:“小甯又不是三岁小孩儿,离了我们就不能活了,他有自己的朋友自己的交际圈,这会儿说不定正在哪个朋友的家里打游戏呢,你这么紧张干吗?”
朋友?肖照山冷笑道:“我倒希望是这样。”
“照山,你什么意思?”池凊沉下声,“你最近不是很忙吗,这么晚不休息到底在瞎操心些什么?”
“瞎操心?你管这叫瞎操心?”肖照山高声质问,“难道他只是我一个人的儿子吗?!”
池凊也跟着抬高了音量:“你怎么这么天真?!肖池甯有手有脚,大晚上的不接电话还能是因为什么?他根本就不想让你找到他啊!”
吵架并非肖照山的本意,他和池凊之间多年来几乎没有爆发过冲突,就连池凊患上产后抑郁变得敏感易怒的那一年,他们也是分隔两地,保持着距离和平地解决问题。
尽管最后和平商量出的解决方案就是把肖池甯送走。
但现在不知是对肖池甯失联的惶恐无处发泄,还是对自己终究成了无能为力的父亲的恼怒,他竟发觉自己快要抑制不住内心深处对池凊破口大骂的冲动,这属实不应该。
“凊凊,我不想和你吵。”最后他选择在藤椅上坐下,匆匆结束这次失败的通话,“我记得你要去赶凌晨的飞机,不打扰你了,你去收拾行李吧。”
池凊脚不沾地奔波数日,此时也疲惫不堪,不打算再多说什么,便叹息道:“随便你吧,有他消息了通知我一声。”
肖照山答应下来,挂掉电话后又放空地抽了两支烟才起身下楼,开着车出门去找肖池甯。
这回他不方便再像上次一样,半夜托警队的熟人大动干戈地查基站,再一条街一条街地挨个排查,而是去了肖池甯的学校,企图在已经彻底安静下来的街区找到胡颖雪所说的“树林”,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然而遗憾的是,转悠了大半个小时,他也没能在这所寄宿高中的附近看到任何能称为“树林”的植被。
他一边在车窗内四处张望一边继续拨打肖池甯的电话。但肖池甯的手机似乎没电了,那头只传来公式化的关机提示,这在凌晨一点半的当下来讲不是什么好消息。
可就在肖照山迫不得已打算向警局屈服的时候,警局反而先一步主动给他打来了电话。
陌生的座机号码已经够让他直觉不妙了,没想到接起来对面更是直截了当地问:“你好,我们是西城区派出所,请问你是肖池甯的家长吗?”
肖照山猛地踩下刹车在非机动车道停下,不合时宜地回忆起那晚痛哭着来派出所认领遗体的胡颖雪的爷爷奶奶。
那天他们接到警察电话时会是什么反应,也像他这样浑身发冷、手心冒汗吗?
肖照山死死掐住了方向盘,喉结上下一滚,故作平静地回答:“我是,这么晚了,请问有什么事吗?”
警察语速飞快:“是这样,我们掌握了你儿子购买毒|品的证据,你现在要是在当地,最好立刻来我们所一趟。”
肖照山听完这话的第一反应是庆幸,好歹肖池甯还活着,然后才是震惊。数小时前还好好的一个小孩儿,竟然就这么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和最不该碰的毒品挂上了钩。
他一时都有些懵了:“你说什么?”
“具体的细节我们无法在电话里透露,鉴于嫌疑人还是未成年,你先过来把该走的程序走了。”警察礼貌地打断他,“其他的我们还在调查,别太着急,来的路上注意安全。”
但肖照山怎么可能不着急,他在这个圈子里见过、听说过太多瘾君子的劣迹,每一个的模样都触目惊心。
留过洋的高材生回国照旧飞|叶子,妄想一步登天的年轻人磕嗨了拿美工刀割掉了同居女友戴着坠子的耳垂,自认怀才不遇的画家为了所谓的惊世骇俗的灵感,败尽家财负债累累,转而干起了拉皮条的勾当,专挑刚进入这一行的富二代小孩儿下手。
他永远记得当年隔壁雕塑系的一个男同学,只是碍于情面,在朋友聚会上喝了杯那老东西递过来的果酒,就神不知鬼不觉地上了瘾,前前后后进了五次戒毒所还是没个尽头。
这不是新闻,不是旧事,是切切实实发生在他眼前的教训。
他曾经和那个同学选修过同一个老师的木刻版画课,一起在学校外打过台球。他知道那个同学的名字和兴趣爱好,知道他家境很好父母也恩爱,他知道他不是自甘堕落,不是贪图捷径,也正因如此,他才更觉自己是幸存者,后来即使跟朋友玩儿得再不着道,也绝不喝来历不明的酒水抽别人递的独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