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明既然已经活过来,那么在他心里就不重要了,还是先把那个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天机阁的女人解决了为好。
冷酷的浑仪仙尊如是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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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峦之间云雾环绕,玄天宗三十年一度的收徒大典即将开始,东海南荒北疆西域的修士都会赶来试试运气,中州的各大家族更不会错过,不等试炼正式开始就早早将族中天赋好的小辈送来。
玄天宗万年底蕴,和中州顶尖世家的关系早就剪不断理还乱,这些小辈过来都有族中长辈可投靠,宗门也比平时多了几分热闹。
戒律堂特意安排几个弟子带着初来玄天宗的少年少女们四处走走,能提前进入宗门的十有八九过些天都是他们的师弟师妹,提前让他们熟悉宗门并不是坏事。
白素素跟在一个戒律堂弟子身后,听他告诫以后无事不可靠近主峰,眸中波光盈盈满是温柔,主峰可不可以靠近那是以后的事,她只要今天在这里就够了。
她知道这里很快就会发生一场大战,玄天宗宗主谢弈和不知为何出现在这里的魔尊大打出手两败俱伤,此后宗门事务皆由启月仙尊代管,谢宗主足足养了三百年的伤才痊愈。
能让启月仙尊都束手无策的伤势,如果在她手上好转,她在玄天宗的待遇肯定不会和普通弟子一样,甚至还有可能被宗主或仙尊收为亲传弟子。
如果和魔尊动手的是玄离剑尊就好了,可惜剑尊现在在闭关,她想接近剑尊就只能从谢宗主身上下手。
玄天宗是中州最强大的宗门,玄离剑尊则是中州最强大的修士,三界中没有谁不羡慕剑修的实力,她想爬到最高处,留在玄天宗是最快的捷径。
一身素白的少女面上带着恬淡的微笑,让讲解规矩的戒律堂弟子不自觉的放轻了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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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顶的宫殿里,顾清珏毫不留恋的离开大殿去找他们家二师兄,蹦蹦跶跶到了山脚时忽然停下脚步,不对啊,二师兄明明住在偏殿,他直接拐过去就好,为什么会跑下山?
小孩儿茫然的眨了眨眼睛,蹲在路边揪着草叶,想了半天没想起来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折腾。
他才这么小,难道就已经有痴呆的征兆了吗?
不远处,黑发红眸的俊美青年收敛气息站在树干后面,看到仿佛和他们家师尊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小娃娃时直接僵在原地。
太像了,如果师尊有子嗣留下……
不,不会,当年师尊身边只剩下他自己,那种情况下怎么会有心情谈情说爱,又怎么会留下孩子在世上?
殷明烛自嘲的扯了扯唇角,脑海中却在转身的瞬间被他一直不敢回忆的画面充斥,画面里有粗暴的沉浸在欲望中的行凶者,还有痛苦挣扎却无法逃脱的苍白青年。
如果……如果这个孩子是不得已被迫留下的呢?
笼罩在树影中的魔界至尊定定的看着蹲在地上的小娃娃,痛苦从心脏流到四肢百骸在体内肆意翻滚,却不敢上前也舍不得离开,他就这么躲在树干后面,自虐般的让那些被尘封的记忆扎到遍体鳞伤。
所有人都觉得是昭明仙尊心思狠毒故意折腾,才会将亲手带大的徒弟修为尽废扔到魔界,可后来他才知道,别人或许是无妄之灾,他却是活该如此罪有应得。
比起师尊经历的痛苦,被废掉修为赶出师门算什么?
灵气与魔气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力量,他是魔族,血脉没有觉醒的时候或许可以吸收灵力,一旦血脉觉醒,灵力对他来说就是折磨。
即便师尊没有出手将他的修为废掉,他想继续修炼也必须这么做。
师尊在那种情况下还封掉他的记忆,让他免受内心的煎熬,可他呢,在师尊被陷害至万人唾骂的时候非但置之不理,甚至还在背后推动让事态更加难以控制。
天之骄子一朝从云端掉到污泥里,在仇恨的鞭策下属于魔族的血脉被彻底激发出来,自此修为一日千里,比曾经在仙界时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历经磨难爬到魔界至尊的位子然后发难,不知有多少人暗中嘲讽师尊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然后,无妄山一战,师尊魂飞魄散,他识海中的封印也随之消失,再然后,便是足以将人淹没的痛苦愧疚。
将他从泥沼中拯救出来的师尊,手把手教他法诀的师尊,怕他被欺负不断给他塞法器的师尊,在他的推波助澜之下,彻彻底底消失在天地间。
除了师尊外,所有人都是罪人,偏偏有罪之人活在世上,独自承受了所有的师尊却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镇压在无妄山下的魔头罪不可赦,他们同样没有资格说自己是无辜的,如果没有他们的自以为是,师尊或许可以不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