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昇明白了安逸的暗示,再结合自己以前所闻和今日之所见,便想到了‘癔症’这一常见精神病,随即不禁眼神有些复杂的看了那和于潘有几分相似的容颜一眼。
癔症——在安昇现在所处的年代被称为‘心意病’,而在他上辈子又被称为‘歇斯底里症’,癔症具有发作性、夸张性和易暗示的特点,发作时给给人以矫揉造作的虚假感,像是在装病,但身体却真的会体现相应病症,癔症可在暗示或自我暗示下发病,也可在暗示下好转。
如今虽不知淑惠皇贵妃是不自禁的发病,还是自我暗示放纵的结果,但再这样闹下去,只怕不会引起裕德皇帝的怜惜,反倒要被扣上一顶疯帽子,让祖宗规矩打进冷宫了。
而有了她这样的‘疯’母亲,在这个众人都相信疯病会遗传时代,三皇子和九皇子也会被人以有色眼光看待的。
但换个角度来说,自于家老太爷过世后,淑惠皇贵妃虽然被解了禁足,但处境也和被贬冷宫差不多了,再加上她树敌众多,等着找她算账的人可不少,裕德皇帝明显是不想再理会她了,还是在她闹病之后,裕德皇帝虽依旧不见她,但念着过去情分,各式赏赐不断,并且严令宫中不得慢待,淑惠皇贵妃的日子才没有很难过。
所以这其中的利害得失,还真不是外人说的清的……
“如此说来,这淑惠皇贵妃不是因病烦躁,而是因疯显病,是真疯了?”
听完安逸对淑惠皇贵妃病症的描述,坐在主位上的裴皇后不禁暗暗捏紧了长袖掩盖下的手指,面上虽还保持着端庄神态,但快了一拍的呼吸频率,还是显出了她情绪上强烈的波动。
因病烦躁,只要这病是真的,那么淑惠皇贵妃再多装疯撒泼的举动,便都不能算是欺君之罪,只要裕德皇帝不怪罪,裴皇后就只能由着她去,还得装大度的去关怀。
但要是因疯显病,那情况就完全不同了,试问一个疯妇又有何资格能够侍奉天子呢?裴皇后就是当即下令打入冷宫甚至处死,也没人能说出她的错来!
当然,裴皇后自不是那样轻狂肤浅的人,裕德皇帝如今既然还念着几分与淑惠的旧情,那么她便不会为了一时痛快,去做那吃力不讨好的黑脸,只是下令关闭淑惠皇贵妃的宫门,圈禁于她,令其不得扰乱后宫和惊驾,然后吃穿用度上再厚待上一分,这样即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又得了大大的好名声,又何乐而不为呢?
至于圈了淑惠皇贵妃以后的事儿……哼,宫里多少人恨不得吃其肉喝其血呢!
“是。”
安逸垂眸淡淡的应了一声,并不在意裴皇后的反应,只是摆出实事求是的态度而已。
其实这种‘心意症’并不难诊断,也并非无法可治,那些替淑惠皇贵妃诊治过的御医,是有定论都是心里有数的,只是这诊断的干系太大,治不好是罪,治好又太得罪人,所以众人都含糊着不敢担责任罢了。
安逸若不是被自家孙儿们劝服了,相信太子却能为明君,他也是不会掺和到这件事中来的。
“本宫知道了……”
感觉自己因喜悦而加速的心跳平复了下来,裴皇后抬手示意安逸来为自己诊脉,但她那明显的好心情,却并未在安逸和安昇面前遮掩,显然是没把两人当外人的意思。
“皇后娘娘脉象平和有力,显然近来心畅气舒,是凤体康泰之兆,若能一直保持,则旧疾亦能大大好转。”
安逸隔着丝帕为裴皇后细细诊脉,想到裴皇后近来一扫往昔郁结的畅怀,不禁心中感叹,便是如裴皇后这般贤名在外的一代国母,在这后宫内宅之事上,到底也不能真正免俗。
“嗯,本宫便借安太医吉言了。说起来,小安太医比之小时候,模样倒是没怎么变过呢,真是个顶顶出挑的美男子,难怪当年小七那孩子巴巴的求了你去……这一晃都十一年了,本宫现在想起来那时情景,都觉得有趣呢。”
裴皇后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身体正在好转,闻言脸上终于露出了明显的笑意,待身边的大宫女赏了安逸重重的荷包后,她便微笑着看向了一直恭敬侍立在一旁的安昇,而那句称赞也确实是发自肺腑的。
连同太子身边的近臣安旭在内,裴皇后所见过的这三个安家男子,可真真都是不俗。
“微臣惶恐,自幼时得见凤颜,距今确实已有十一年了,微臣说句大胆的话,皇后娘娘却还是一如微臣记忆中的模样呢。”
再次听到皇后那句‘巴巴的求了你去’,安昇心里囧然过后也有些好笑,在某些方面来说,裴皇后还确是真相帝了。
至于安昇恭维裴皇后的话,却也不至于显得孟浪,毕竟在已近半百的裴皇后面前,十八岁的他实在是很‘稚龄’啊。
“呵……看这嘴甜的,这么讨人喜欢的孙儿,定是安太医的心头宝吧?”
女人都是喜欢被人赞年轻的,裴皇后如今心情正大好,于是也难得的同安逸笑谈了几句。
“不过是心思灵巧些罢了,当不得皇后娘娘的赞。”
安老爷子是典型的护短孙控属性,虽然知道这时该更谦虚些,但也不会真的贬低自家孩子,便只是小小的客套了一句而已。
“眼看着没几日就是小七大婚的日子了,婚后他还要去圣罗莱待上小半年,小安太医既和他这般亲厚,医术又得安太医真传,那本宫就准你做和亲使团的随行太医,好替皇上和本宫照顾好律郡王。”
裴皇后微笑着说了好几样贡品赏给了安逸祖孙,然后将话题转到了刚被赐封号‘律’的楚闲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