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顺帝问道:“珂儿,你究竟要如何?”
“我想知道真相!”
“真相?”顺帝顿时冷笑一声,接着勃然大怒,“这就是真相!当初逼着朕给你母后沉冤昭雪,严惩真凶,如今朕做到了,你还想如何?难道要将涉事之人都给揪出来,一一砍了脑袋才甘心?光长年纪不长脑子,有些事只要大体无错,便不可深究,非得弄出个是非黑白,让人难堪,才舒坦吗?”
刘珂闻言一怔。
“朕已经处置贵妃,给了你交代!珂儿,你若是不知好歹,朕也不是非你不可!滚回去办好你的宴,少给朕惹事!”
刘珂被骂了一通,气焰顿时消了大半,眼中露出茫然之色。
“是……”他慢慢地转身,但是背后突然传来顺帝淡淡的声音,“不管当时如何,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珂儿,物是人非,该往前看,你我父子,朕更心疼你。”
刘珂脚步一顿,然后转身,看着顺帝说:“您若心疼我,后日晚宴,儿臣第一次设宴款待,您能来吗?”
*
那头刘珂出门,这边尚瑾凌穿着厚实的披风,冒着雪,走进了杨家大门。
虽然冬天萧瑟,景致都少了大半,不过只要精心打理的院子,依旧能看出主人家的家底。
杨慎行出自书香,向来讲究书画意境,当了六年的首辅,把持着新政,家中怎么样都该讲究一些。
然而尚瑾凌一路走来,却惊讶地发现,杨家似乎没有他想象中富硕。
这就有点可笑了,谁不知道新政最能敛财,富了多少硕鼠,可这牵头的三司条例司之长看起来却是少有的清廉……尚瑾凌的目光在这俭朴的屋内不动声色地一转,暗暗有些惊奇,最后落在走来的杨慎行身上,不禁叹道:“杨大人苍老许多。”
“不仅老了,还身染重病,怕是没多久了,咳咳……”杨慎行脸上的褶皱几乎如山川丘壑,身形也更加伛偻,见客的衣裳裹得再厚,都看得出其单薄。
没有夸大,的确重病,似乎已有油尽灯枯之象。
见到他模样,尚瑾凌之前再多的怨气都化为了虚有,难得宽慰了一句,“您得保重身体。”
杨慎行平和地笑了笑,在下人搀扶着坐下,哑着声音道:“尚公子来京,是来参加明年春闱的吧。”
尚瑾凌点头,“勉励一试。”
“金鳞岂是池中物,该化龙时便化龙,老夫在这里先提前恭喜一声。”杨慎行没有提方瑾玉,也知道两者根本没法比。
“多谢。”
尚瑾凌这个时候来,定不是来叙旧的,杨慎行不等他开口,便道:“宁王殿下的帖子,老夫也有所耳闻。”
尚瑾凌笑道:“在下本是来送贴的,不过看您这样,似乎也不好勉强。”
杨慎行摆了摆手,“一顿酒席,吃不吃无所谓,重要的是,宁王召集依附之人想要做什么。”
“杨大人真不愧是首辅大人。”尚瑾凌笑道。
杨慎行低低喑哑说:“你这小子最喜欢明里暗里地讽刺,仗着点小聪明,说重点吧,老夫精力有限,咳咳……”
此言一出,尚瑾凌顿时安心了,“在下今日前来,没别的要求,既然大人身体不好,那么也该退下来了。”
“退?老夫可还有机会退?”
“新政时至今日,杨大人虽然难逃其咎,不过要说罪魁祸首,定然不是您,端王想把责任都推在您身上,似乎有些不公平。”尚瑾凌端起茶,轻轻抿一口,暖了喉咙。
杨慎行神情隐晦,“不公平?怎么,宁王殿下的意思,是要为老夫主持公道?”
尚瑾凌用神奇的眼神看着他,“杨大人,您这话说得出来,我都不好意思听。什么叫做主持公道,您冤吗?”
杨慎行闷咳了两声,顾左右而言他道:“皇上至今留着老夫,便是为了给天下一个谢罪,等宁王回来,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