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缓不急地走上楼梯,尚瑾凌微笑地对杨慎行拱了拱手,“大人久等。”
杨慎行点了点头,“不久,倒是方公子辛苦了。”
“什么方公子,凌凌已经改姓尚,别叫错了。”边上的尚小雾凉飕飕地说。
杨慎行微微皱眉,而方瑾玉却惊讶道:“你居然改姓!”
“和离书上白纸黑字写的足够清楚。”
“你真的连爹都不要了?”
尚瑾凌看也没看他一眼,反而对杨慎行道:“杨大人,我们要为这不相干的事情多费口舌吗?”
“瑾玉,你留在门外,尚公子,里面一坐。”杨慎行道。
尚瑾凌于是抬脚就走进了屋内,一边走一边唤道:“长空,上茶。”
不仅羞恼的方瑾玉被留在了门外,就是秦悦和张志高也没有走进去,而他们脸上并无任何不妥,直叫方瑾玉惊愕不已。
里面,杨慎行复杂地看着面前端杯喝水的少年,在京城,他见过尚瑾凌几面,可是给他的印象无不是一个柔柔弱弱,怯怯生生,只会躲在尚轻容身后的孩子,唯一打破这一认知的便是和离之日,他质问方文成抛弃妻子时,那仿佛压抑不住而爆发出来的歇斯底里的话,惹得端王妃为首的几位老夫人可怜哭泣,更加同情他们母子。
“看来文成走眼了。”杨慎行端起茶,叹道。
尚瑾凌淡淡道:“他的眼睛什么时候亮过,也就鬼门关前走一遭之后,才有所悔悟而已。”
杨慎行端茶的手一顿,蓦地抬眼看他,目光锐利,而尚瑾凌坦然对视,岿然不惧。
杨慎行了解自己的学生,又不愿担上杀人的罪名,这才让杨映雪夜访方宅,本以为十拿九稳,没想到方文成在那种绝地都没有选择死,如今看来是另有人插手了。
半晌之后,杨慎行继续喝茶,放下茶盏之时,他问:“尚公子既然去了虞山书院,不知道虞山居士如何回答,可有回旋余地。”
尚瑾凌也不卖关子,“有。”
杨慎行一颗提起的心,顿时松懈下来,尚瑾凌看着,嗤笑地扯了扯嘴角,“那杨大人准备如何谢我?”
杨慎行可不是方瑾玉,他悠然地问,“你又为何帮老夫?”
就知道会这么问,尚瑾凌于是不客气地说:“去岁,得知杨大人要推行新政,姐夫不远万里给您写了一份信,杨大人看到了吗?”
杨慎行微微皱眉,“姐夫?”
“二姐夫,高学礼。”
杨慎行恍然,“原来如此。”他顿了顿,然后道,“老夫看了。”
尚瑾凌嘴角往下一瞥,“既然看了,杨大人就该知道我这么做为了谁?高自修大人生平遗愿,姐夫不失其父之志,身处西北,位于微末,也不忘民生二字,作为尚家一份子,您说我能置之不理吗?在我看来,他比您合适的多,人家立身可正了。”
这踩一捧一的话,杨慎行虽听着心里不适,却也未表露在脸上,反而看着尚瑾凌,“报答?”
尚瑾凌低低一笑,“学生就不能忧国忧民了?杨大人,您也太看低在下了,这样德高望重的虞山居士死在您或者当今那位手上,也太不值了。”
尚瑾凌母子能回尚家,便是因为西陵公的接纳,还有七位姐姐不远万里奔赴撑腰,这份情谊放在任何家族里,都令人感激,尚瑾凌这么做倒也说得过去。至于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杨慎行没当回事。
“你说得对,学礼的确比老夫合适,他若愿意,扫榻相迎,不过老夫还有疑惑。”
“杨大人请说。”
“高自修已经不在了,仅凭学礼的名望,不足以使虞山居士改变死志,你又如何劝得动他?”杨慎行一双眼睛虽然并不犀利,但仿佛能够看穿尚瑾凌的心底。
虞山居士虽然居于山中,但他得到消息的速度可并不比初来乍到的杨慎行慢,雍凉的考生一力吹捧新政和新法办,高学礼的名字,虞山居士不可能不知道,也不可能没有想到。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尚瑾凌端起茶,再饮一口,思索之后,不答反问:“杨大人不惜屈尊降贵,来请雍凉的考生,又是为何?”
杨慎行看着说话滴水不漏的尚瑾凌,无奈道:“不过是想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