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瑾凌走到母亲的身边,轻声说:“可是撑不住也得撑住,沙门关不能出事,祖父也不能在刚离开就让它出事。”
尚轻容粗蹙了蹙眉,抬起手将随风飘扬的发丝挽到了耳后,没有说话,因为她知道儿子说的没错。
顺帝赐下了一品国公的爵位,虽然尚家无人能袭,在西陵公百年后亦是收回,但是毕竟做足了姿态,也体现了换将的决心。顺帝是绝对不愿意看到沙门关离不开西陵公这一局面,若是有小人谗言,甚至还有可能以为西陵公不忿帝王收权,故意命尚家军不配合陆明,才导致战败,以此逼迫皇帝将兵权再还回去。
顺帝显然不是个心胸广阔之人,他会记恨的。
尚落雨道:“所以祖父命大姐夫留下来,今日应当也是再行嘱托,咱们尚家军的将领脾气都爆,当初大姐想要收服他们可废了不少时日,这个陆明哪有那种威信,说不定还真有可能在对匈奴的时候吃上大亏。”
尚瑾凌大着胆子将头伸出了女墙,从上往下看,顿时有种头重脚轻的发麻感,赶紧将脑袋缩回来,“好高,五姐,匈奴善骑兵,不善攻城,沙门关应当极难攻克吧?”
“对,可是他们会绕,此地是天堑,连绵出长城,以往常常会有两股骑兵绕两侧越过长城,等发现时已将附近百姓祸害了。”
尚瑾凌点头,他望着西边,是连绵高山起伏,“翻过这群山,便是玉华关?”
尚落雨回答:“没错,就是山路难走,想要达到玉华关,要么绕行西域,要么从沙门关下高原经过,但是有我军驻守在此,他们稍稍一动,我们便能洞察。”
这也是玉华关少有匈奴进犯的原因,沙门关是一道至关重要的屏障,所以哪怕黄沙漫天,啸风瑟瑟,气候条件极为恶劣,可依旧有数十万大军放在此处。一旦失守,整个西北将会沦陷,随着官道而下,京城也将处在危险之中。
想要守住这个关卡,对大将是个莫大的考验。
远处,一前一后跑马的双胞胎正快速地飞驰回来,一边跑还朝他们一边挥手。
尚瑾凌跟着抬起手,对着两个姐姐打招呼,然后当他抬起头时,却看到远处整齐的黑色铁骑,骏马奔驰踏出黄沙烟尘,正以极快的速度朝关卡而来,看着有点慌。
“咦,这不是大姐夫的尖锋营吗?”尚瑾凌纳闷道,“发生什么事了?”
尚落雨看着那使劲挥动的旗帜,立刻脸色一变,“不好,沙暴来了!”说完她立刻朝周围喊道,“摇旗,打开大门,让骑兵进关!所有士兵听命,下城墙,快!”
“凌凌,将头巾带上,我们立刻下去!”尚轻容接过婢女的头巾,立刻给尚瑾凌裹了一个严实,然后拉着他就匆匆往城门下走去。
尚瑾凌回头,只见陈渡的尖锋营之后,那黄沙烟尘并没有因为铁骑经过而消散,反而如一道黑黄的城墙慢慢从天际交汇之间升起来,如波浪翻涌一般坠在黑色骑兵之后。
此时,厚重的长号声被吹响,延绵的声音在旷野之中回荡,接着沉重的城门在两旁数十位士兵的推动下缓缓打开,在城门之后,士兵正快速又有条不紊地清理后方所有一切障碍,打开一道通畅的口子。
双胞胎率先飞驰而入,接着隆隆马蹄声震动着地面由远及近,三千铁骑毫无任何迟缓冲入城门。
“娘的,就说这天气不对劲,果然玩大了。”陈渡下了马,抬手一挥,“快,避入关城。”所谓关城便是在城下修建的军事堡垒,沙门关是第一大关,大大小小的关城就有数十个。
此刻,天空已经彻底被狂沙掩盖成了昏暗,尚瑾凌望着压城的风暴,心跳加速,睁大着眼睛。他长这么大,不,加上上辈子也没有直面这种自然风暴的经历,一时间不知道是恐惧,还是震撼。
“凌凌,傻站着干什么,走。”
尚轻容一把拉起他,看到儿子这个模样就笑起来。
尚落雨道:“凌凌,你就跟那些刚来沙门关的士兵一模一样,沙暴在沙门关并不少见,秋冬之际尤其多,所以,先躲躲,一会儿就过去了。”
尚瑾凌看到所有的士兵在下城墙前撤下了旗帜,他们的脸上并无慌乱,跟着兵头,夫长躲入关城营地,显然如尚落雨所言,都已经习惯。
狂乱的风夹杂着从沙漠吹来的厚重沙子弥漫在空气中,身体不好的尚瑾凌躲在关城中,有一瞬间仿佛连呼吸都困难。
“凌儿?”尚轻容关切地看着他,尚瑾凌摇了摇头,表示没事。
风暴没有逗留多久,很多就远去,沙门关的士兵又在指挥之下,重新上了城墙,只是这次他们手里多了挖掘的工具,风沙一过,城墙上必然落下厚厚一层沙,他们得先铲掉恢复日常站岗。
西陵公在簇拥之下从一处关城中走出来,那些身着轻甲,有老有少的将士脸上皆带着浓浓的不舍,亦步亦趋地跟着西陵公。
“那就有劳诸位了。”西陵公抬手对着昔日下属抱了抱拳。
“大将军放心,我们等您回来!”
他们有些眼眶通红,不知是被方才的风暴迷了眼睛,还是离别伤情,西陵公已经七十多了,谁也不知道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再见。
而年轻的将领则在尚初晴姐妹身边,彼此抱拳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