汲汲营营一场空,落得名誉扫地的下场,连累父兄,连累儿子,无边的后悔充斥着她的心头,内疚更是让她恨不得就此死去。
杨慎行听着这撕心的哭声,苍老的眼睛中也湿润了起来,抬起手放在女儿的头上,轻轻抚摸着:“映雪,别怕,以后有爹在,没有那些委屈了。”
家人的原谅让杨映雪仿佛得到了救赎,她一边哭,一边抓住杨慎行的手紧紧不放。
“只是爹还得求你一件事。”
抽泣渐渐止住,杨映雪抬头朦胧泪眼:“可我还能帮上什么呢?”
满脸褶皱的杨慎行目光深深地看着她,“你过来。”
杨映雪不知为何,在这样的眼神下,她的心跳忽然漏了一下,她紧了紧喉咙,将耳朵慢慢的凑到杨慎行的嘴边。
后者轻声说了一句话,顿时她的眼睛睁圆,惊愕地手都抖起来,难以置信道:“爹……那是您的学生……”
杨慎行闭上眼睛,沉重道:“我们已无路可走了,映雪,只有这样做才能救杨家。”
杨映雪咬住唇:“可哥哥说,端王不是愿意……”
“这个人情,老夫还不起。”
杨映雪无声的眼泪一滴一滴落下来,视线再一次模糊:“那瑾玉怎么办,他好不容易才有个爹?”
杨慎行慢慢地支撑起上身,苍老而不甘的眼睛凝视着杨映雪,抬起手擦掉她的眼泪道:“瑾玉,老夫定当做孙子看待,送他锦绣前程。”
“映雪,杨家好了,你们母子才能过好呀。”
*
夜幕降临,四周静谧,整个方家都沉寂下来,这里已经没有多少下人了,有些还没走的,无非是还没找到落脚的地方,或者到处翻找捡个漏。
钱多金带来的人虽然将府里的都搬空,不过日常之物,如被褥衣裳,乃至口粮吃食却都留下来,这大冬天的,总不能真让人光屁股,逼上绝路。
可心灰意冷的方文成并不在意,他就躲在书房里,就着一盏昏暗的灯,将自己囚禁在书画中,他不介意纸张的粗陋,墨的凝涩,笔的毛糙,只是手腕不停,仿佛这样才能逃离现实。
终究,敲门声打破了他最后的自欺欺人,然后吱呀一声,打开来。
“成哥。”软弱无助的声音在昏暗中被放大。
方文成终于停了笔,抬起头,看着站在门口提着灯笼的杨映雪,身影单薄,在冬夜风雪中尤为柔弱无力,这不是故意姿态惹人怜爱,而是真的憔悴消瘦。
再看方文成,只差失了最后一口阳气,便能化作鬼。
这一场闹剧中,带着私心和恶念的两个人,最终自食其果。
“你来做什么?”方文成凹陷的眼窝,青黑一片,声音沙哑,仿若石子摩擦。
“你病了?”杨映雪关切道。
方文成将笔握紧,又冷硬地问了一次:“你来做什么……”
他还未说完,杨映雪便丢下了灯笼,跑了进来,一把扑进了方文成的怀里,呜咽道:“成哥,我放心不下你啊!”
……
静心堂不远处的对面小屋里,尚小雾正趴在窗口上紧紧盯着,听着身边传来的衣裳翻飞声,不禁埋怨道:“怎么去了这么久,再晚就看不上好戏了。”
尚小霜说着也凑过来,前面昏暗的灯火下,窗纸映照出两个依偎的身影。
她惊讶道:“真的来了呀。”
“可不是,三更半夜偷偷摸摸地来,若不是咱俩盯着,谁会注意到?还是咱家小表弟聪明。对了,你带了什么宵夜?”
半个香喷喷的地瓜送到了尚小雾的眼前,“喏,还热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