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正当皇帝与云妃在巨型龙船上,享受河川之美,歌舞之艳时,就有两名官员,撑着一叶小舟,急急忙忙地奔来,向皇帝与太子禀报要事。
「皇上!宫中传来三百里急报!萍妃娘娘身染顽疾,已不治亡故!」
「什么?!」煌夜蹭地站起来,面色煞白!
皇帝先是一惊,手里的玉杯摔碎在甲板上,随即又握紧了拳头,摆出镇定的姿态来。
看样子赵国维已经把事情办妥了,只是没想到回禀得这么突如其来,明目张胆!
要是煌夜起疑,那该如何收拾?淳于炆虽然不爱那个萍妃,但对儿子是千百个欢喜,自然不想他对自己心怀仇恨。
「……!」柯卫卿站在煌夜的身后,嘴唇不出声地张开着。早上才听青允提起,太子的母亲萍妃是位倾国倾城、又才华横溢的美人,只可惜不受皇帝宠爱,长年孤守清宫。
柯卫卿当时心里就十分感慨,同为后宫妃子,有宠爱得捧上天的云妃,更有被冷落一旁的萍娘娘。
青允笑笑说道,帝王就是这样,看似多情却又无情……
柯卫卿还想着进宫后,好好拜见一下太子的母亲,没想到却是这副光景!萍娘娘突然过世了,这让太子情何以堪?
煌夜怔怔地立在那里,从未见过他这般失魂的样子,就算大皇子的刺客来袭,他也是面不改色,临危不惧!
这副隐忍悲痛的表情,看在柯卫卿的眼里,更是心疼万分!
而云妃以及一众文武大臣、内监宫婢全都惊住了,面面相觑,不知该作何反应?若是皇后出事,他们必定哭得气噎胸堵,呜呼哀哉!谁不知道皇帝最爱的两个女子,便是皇后和云妃了。
可是萍妃,不过是个和亲来的亡国公主,要不是容貌出众,恐怕早就叫人遗忘脑后了。想说她真是红颜薄命,儿子才当上太子,这还没回宫呢,她就先走了,不禁让人唏嘘。
这一时的寂静,只听得河流攒动的声响,却沉重得叫人喘不过气。
「父皇,恕儿臣不能伴驾,想速回皇城,料理母妃后事。」煌夜既没有流泪,也没有怒斥后宫庸医,他平静地躬身说道。
「等到明日再说。」皇帝沉声道,「这消息真如晴天霹雳,朕也没了玩兴,既然太子之位已定,朕也该回朝了……」
「吾皇万岁!」臣子们纷纷跪下来,「恳请陛下、太子殿下节哀顺变,保重龙体。」
「萍姐姐唉……!」云妃啼哭起来,既然是丧事,自然要哭的,太监宫女也都低头,嘤嘤哭泣,一时都止不住。
淳于炆拂袖起身,大踏步离开甲板,无人看清他的表情,这一场争夺储位的秋狝大典,就在萍妃病逝的哀号中拉下帷幕。
※ ※ ※
萍妃的死,就如一枚秋叶落入池中,荡不起多少涟漪。
皇帝回宫以后,只是下旨厚葬,让太子守灵堂,却没有赐春秋二祭,那种礼遇只有正宫娘娘才有。
若不是煌夜现在已经贵为太子,相信前来吊唁的人,只有稀疏几个。
柯卫卿和其余七名新入选的文武侍卫,全都披麻戴孝,跪坐在灵枢的两侧,四周挂满素白帷帘,以及王公贵族送来的挽联。有两排僧侣正端坐在灵桌前诵经,香炉内的烟火,让室内的氤氲之气,久久不能散去。
柯卫卿透过这蓝青色的缕缕烟丝,望着太子的侧脸,失去了最爱的母亲,他的眼神是万般痛苦的,但总觉得里面更隐忍着愤怒。
难道是对于母妃病故,而他不能在榻前守候的自责?
柯卫卿无法猜透太子的心思,皇城真是太大了,重楼叠脊,宫苑森森,有种无穷无尽之感。而太子的心,又比这城池还要来得深、来得广,他只有仰慕着殿下,默默守在他的身旁。
而炆帝的想法则是路人皆知,死去的不过是一个和打入冷宫无异的妃子,他让文武百官全去祭奠,并赐入葬皇陵,就已经给足了颜面,因此炆帝并未出现在灵堂上。
不仅如此,他还与孙皇后、云妃,在御花园的湖心划船,品尝鲜藕,不见有半分的伤心。
用炆帝的话来说,妾妃的去世固然悲痛,但他必须以江山社稷为重,岂可有妇人悲啼之状,凡事得讲究礼法,点到即止。
而且比起萍妃的葬礼,炆帝更在乎的是太子的册封大典,数次催问星象师挑选良辰吉日,还要大赦天下,举国齐欢。
而星象师选择的日子,偏偏和萍妃入土皇陵是同一日,也就是说,煌夜不能亲自为母亲撒上一杯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