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串舍利子佛珠自然不简单,可也是借了陆家兄弟与卫起的东风,否则单单凭借宋仪一人,怕还不知道找到猴年马月去。
只是对着李公公,这话不能说。
宋仪道:“您都说了,这佛珠有钱买不来,还是送的有缘人。
不是民女与佛有缘,乃是太后娘娘与佛有缘。”
“哎哟,您这嘴可真会说话。”
李公公对着她比了个大拇指,“回头咱家可得好好去太后面前夸夸您,您可不知道,现在太后娘娘可想见您了呢!”
宋仪只道这佛珠于太后应该有点别的意义,不然哪儿会这样重视?
只是李公公的恭维,宋仪也不拒绝。
她道:“初次进宫面见太后娘娘,民女这心里都还有些慌。
怕是需要您多多照拂的。”
李公公听着,越发喜笑颜开:真真是个会说话的!
反正这一位瞧着也不像是池中物,迟早要飞起来的主儿,李公公何愁卖个人情????
只要没把自己牵扯进去,回头出了坏事轮不到自己身上,好事的话,这一位庶出的姑娘,怕还要记自己几分人情呢。
由是,李公公便在这一路进宫去见太后的路上,跟宋仪说了两句。
原本宋仪就听说过一些风声,对着李公公所言,倒也了解了个大概。
当朝太后,并非当今皇上的生母。
众所周知,先皇子嗣艰难,本就没有多少血脉,一些皇子生下来之后身体孱弱,夭折了不少。
到先皇弥留之际,只有一个三皇子卫起,可惜那一年爆发时疫,宫中三皇子及其生母庄妃也染上时疫,宫中合计一番,终于把三皇子送去寺院之中修行避灾,在三皇子离宫之后不久,庄妃便殁了。
先皇因着三皇子身子太虚乏,命悬一线,在最后一口气将咽下去的时候,还是下旨将昔日兄弟昭王之子卫恒过继到皇家,继承大位。
于是,原本先皇的皇后成了太后,当皇帝的却是昭王之子。
至于卫起,在时疫过去之后,一直静养在寺庙之中,传言是清心寡欲,今年也不过才二十出头。
献宗卫恒则已经早过而立,年将不惑。
宋仪今日要见的太后,与皇帝卫恒、嗣祁王卫起都毫无血缘关系,但是能坐稳如今这位子,这一位必定是个能熬到最后的聪明人,如今乍要见,怕不那么好伺候。
宋仪始终不明白卫起到底是为什么要折腾出这样的一出来,只怕必定与那些个宫闱之中的秘辛有关。
她也不敢随便打听,一面听李公公说着,一面朝前面走。
宫墙高高,抬眼望去,像是一口狭窄的天井;宫门深深,一扇门接着一扇门,次第而开。
李公公走在前头,脊背弯曲下来,像是一只大虾,又像是一头老鳖,嘴上却还说着:“咱们太后娘娘,最是慈和仁善的人,现在皇上懒得打理朝中政事时候,还有不少大臣们要求到老佛爷跟前儿呢。
后宫之中种种事情,老佛爷看着不管事,可她若开口,如今协理六宫的珍妃娘娘和淑妃娘娘也不敢造次……”
言语之间,对太后真是吹捧至极。
这种话,真真假假谁也不知道。
李公公姑妄言之,宋仪也就姑妄听之,选了三分真,扔了七分假,自己个儿记在心里头也是就了。
脚下的石板路一路铺开,宋仪也不认得到底是什么石头,只觉得灰白一片,太阳晒着还有些晃眼。
又开了一道宫门,两旁侍卫的目光从宋仪脸上一晃而过,宋仪统统无视,规规矩矩地走了进去。
也不知现在到底是到了哪里,只隐约能看见重重叠叠的红墙黄瓦,飞檐重重。
前面一队宫女太监走了过来,看见李公公身上的服饰,都退到了一边去,沿路遇到不少小太监小宫女都是这般模样。
李公公看宋仪似乎有些好奇,解释道:“咱家都不算是什么厉害的了,要司礼监的秉笔太监郑公公才是真厉害,就是当朝首辅见了,也得恭恭敬敬招呼上一声呢。”
如今皇上不大爱管事,司礼监的太监们反而耀武扬威起来,前阵还跟阁臣们发生了争执,所幸没出什么大事。
这些都是宫中闲言闲语,大家说着罢了,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地方。
李公公只把这些当做小恩惠,都告诉了宋仪。
宋仪点着头,也都记在了心里。
很快,前面便出现了一座桥,人从桥上过,便看见两道红漆大门,鎏金的门环挂在上头,此刻两门打开,边上侍立着不少人。
里头几名小太监埋着头捧着东西出来,正好撞见李公公,齐齐停下来:“李总管。”
李公公看了一眼,道:“你们这端的都是什么瓶瓶罐罐的?”
“回公公话,是昭华郡主又带了许多小玩意儿来,原本都是先给太后娘娘的,不过没料想实在太多,太后娘娘说宫里诸位娘娘主子们怕更喜欢,所以派小的们将这些分发下去,赏到各宫之中。”
“哦。
这样啊……”李公公听了,鼻子里哼出一声来,摆摆手,“去吧去吧,早些做完了别耽搁事儿。”
“是。”
小太监们躬身退下。
宋仪就站在李公公身后更远一些的位置上,在听见昭华郡主几个字的时候,她便着意留心了一下,不由得在小太监们离开的时候看了一眼。
那红漆托盘上果然放着许多的精致瓶瓶罐罐,宋仪一看便知道,是些胭脂水粉香油香料。
约莫,是卫锦用来讨好宫中女人的吧?
她寻思着,正待与李公公一道走过去,冷不防一瞥,竟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她顺势一望,便看见一眉清目秀、面皮白净的少年,一双幽深的黑眸,只是看了她一眼,便立刻收了回去,像是受惊了一般。
宋仪倒抽一口凉气:“你——”
此刻小太监们早已经走了过去,宋仪忽然这惊呼出来的一句,并没有能够阻挡任何人离开,其中走在最后头的小太监只把脸深深地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