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然还怎么着?”洪鑫垚并排躺下,“其实吧,年前还出了件事,让我二姐回来跟着我爸忙活,顾不上我。”
方思慎知道洪家现在基本都是他做主,什么事要他父亲跟二姐出面?
就听洪鑫垚漫不经心道:“一个原先的小矿主,重组整顿之后啥也没捞着。要说他过去挣下的家当,正经花两辈子都够了。问题是自从没了矿,他老婆,一个比他小一大截的三流歌星,卷了大半财产跑了。剩下的又被他自己拿去边境赌博,几天就输得精光。跑回河津来,搞了点开矿的炸药绑身上,到我们家闹腾,要跟我爸同归于尽。”
方思慎被他吓得心惊肉跳:“啊?”
洪鑫垚拍拍他:“这种草包算什么,当时就抓起来关进去了。上边本来就在讨论这批人的二次创业问题,被这事一闹,立马重视起来,估计等过年完就能出政策,省得这帮土鳖有钱烧的,没事闲的,成天往死里作。这里头好些是我爸跟我二姐的老熟人,上头说得好听,叫那啥,啊,借重洪老先生的威望。老头子好了伤疤忘了痛,骨头都轻了几两,见天的拉着他闺女联络老朋友,吆喝着‘二次创业,为民造福’。养猪喂鸡、种菜榨油,什么不着调的招儿都有,哈哈。”
把方思慎往怀里一搂:“我一看能偷点儿清闲,干嘛不跑。老子替他唱尽了白脸,好不容易有机会唱红脸,让他自个儿上呗。”
方思慎回手抱住他:“阿尧,我很担心。”
洪鑫垚盯着他的眼睛:“哥,我告诉你这个,可不是要叫你担心。几个不上台面的杂碎小丑,成不了气候,怕他个鸟!我可是,嗯哼,知难而上,临危受命。那话怎么说来着?对了,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
方思慎忍不住笑着亲上去:“好气魄,好文采。”
洪鑫垚居然不小心红了脸:“喂,你又笑话我!”
方思慎很认真地申述:“没有,真的没有。”表情黯淡下来,轻轻道,“阿尧,你要多小心。”
“我会的。哥,两年,最多再有两年,河津的事我就不管了,专心做好真心堂的生意,卖卖古董字画,多风雅,还安全。”
方思慎点头:“嗯,好。”
洪鑫垚道:“我估计,那姓齐的这么吊着,大概是信不过我,还要再查查底细。”咬牙,“切,无非嫌老子太嫩!”
方思慎摸摸他脑袋:“自古英雄出少年。清圣祖擒拿权臣亲政,十六岁;唐太宗玄武门之变登位,二十七岁。我最佩服的诗人辛稼轩,带领数十骑纵横敌营,于万人军中取得叛徒首级南归,也不过二十二岁,正好和你现在差不多大。”
洪鑫垚顿时心潮澎湃豪情万丈,“嗷”一声扎到他怀里:“哥,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你最好了……”
第119章
共和六十四年五月,胡以心顺产一女,方思慎升格当舅舅。
这好消息却是洪大少第一时间发给他的。方思慎高兴完了,才想起来奇怪。等两人有机会视频聊天,免不了细问缘由。
“预产期还有一周多,心姐跟胡阿姨出来买东西,正好在公司楼下,被我碰见了,顺便请上来坐坐。哪知道赶这么巧,小家伙提前出来了……”
方思慎不疑有他,万分庆幸:“多亏有你。”
洪鑫垚嘿嘿两声:“孩子外婆亲口许了我做干舅舅。”
他当然不会讲,胡以心之前辗转找他几回,他要么不在京城,要么施展金蝉脱壳之法躲了过去,却不料这一趟逮个正着。挨着“真心堂”所在的写字楼是个大商场,胡梅在里边购物,胡以心喜欢楼前花园清静,坐在长椅上边晒太阳边等,结果等来了久寻不获的洪大少。
当老师的记性好,步步紧逼,接连翻旧账。洪鑫垚本就心虚,又担心她的大肚子,应对大失水准。结果胡以心一激动,孩子打招呼要提前出世,把洪大少吓得魂都失了几条。反倒是当妈的自己镇定,一个电话叫出孩子外婆,指挥洪鑫垚开车直奔医院。
事后想起,洪大少后怕不已。不敢跟方思慎讲,便想方设法拍胡以心的马屁,拍得欧平祥都起了疑,差点跟他打一架。
他这里遮遮掩掩,却不想方思慎那头也有一桩暧昧官司不便挑明。
有一天在校园里,方思慎边走边看风景,迎面一群人过去,也没在意。忽然有人叫自己名字,回头一看,是那群人里的一个,对方神情惊喜交加,竟是差不多两年未见的聂明轩。
聂明轩小跑两步,又停下,示意同行者先走,然后快步来到方思慎面前:“想不到真的是你!这真是……”他字句不提前情,只是搓着手笑:“太有缘了,真是太有缘了!”
他这副情不自禁模样,比起两年前故弄玄虚的方式真诚许多。时间过去那么久,从前那点过往,方思慎心里早没了影。何况难得碰见一回国内来的熟人,不由得也有些高兴。彼此问候几句,找了附近一个咖啡馆坐下来叙旧。
聂明轩代表圣知科技来普瑞斯参加一个信息技术方面的国际峰会,一共就待三天。中间抽空到博物馆听方思慎讲九溪六器,最后一天临走,一起吃了顿饭。就熟人朋友论,这种程度的交往也寻常。但仔细想来,实际是三天里每天都想方设法跟方思慎见了面。
三天交往,在方思慎这里,好比落叶随风,从眼前飘过又飞走。在聂明轩那里,却是投石入水,水面涟漪散尽,石头却沉在了水底。
听洪鑫垚说起胡以心,提及欧平祥,方思慎顺便想起了这件事。之前没觉得怎样,这时候对着他,莫名地反思出某种不妥来。又自我开解,本来就没什么,以后多上心注意点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