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思慎便道:“不过是个感冒,过两天自然就好了。你别天天在这儿待着……”
“你不喜欢我天天在这儿待着吗?”
方思慎说不出喜欢,又没法说不喜欢,只好咳嗽。
洪鑫垚给他拍胸口,又倒了水来喝。
“谁叫你正赶上咱爸最忙的时候生病?你不让我在这儿待着,难道要他天天的分出精力照顾你?我算看出来了,咱爸这个官儿当得有够清高的,别人在他这级别,谁不是保姆司机随从伺候的人一大串,哪有他这样的,什么都自己干。司机倒是有一个,怎么连门都不让人进呢?”
方思慎直接告诉他:“那是上面派下来的,我爸信不过。平时有事,常请高师兄帮忙,但是……”
“我知道。”洪鑫垚点头,“高诚实升了副司长秘书,也跟着抖起来了,他要帮咱爸处理外面的事嘛。”他把沙发圈椅挪到床边,正歪靠在里头,腿搭在床上,一边说话一边摆弄手机。
“我可能后天走,过了周末回来。小赵会每天来一趟,有什么跑腿的事都让他做。”冲外间努努嘴,“咱爸气还没消呢,肯定拉不下脸支使他,他也不敢硬往前凑。真有事,你可要吱声。”握着手机看屏幕,“哎,他问你晚上喝海鲜粥还是瘦肉粥?”
“随便吧。怎么又麻烦他……”
“这就他工作,你别叫人失业。”洪大少琢磨一下,“我记得那老鬼说这阵子不让吃海鲜,那还是瘦肉粥。”又唧唧咕咕一个菜一个菜念叨一遍,才开始回复短信。
方思慎看他那副投入样子,犹豫一下,还是叫了一声:“阿尧。”
“嗯?”
“阿尧,你发现没有,你有个习惯。”
“啊?”洪鑫垚抬起头,看见方思慎的样子,不由得一凛,“什,什么习惯?”
方思慎原本挺凝重,被他警惕心虚的表情逗笑了。轻轻咳几声,收起笑意,慢慢道:“我发现,凡是小事,你都跟我啰嗦得很;凡是大事,你要么彻底瞒着,要么先斩后奏。我以前就给你说过,两个人的事,要两个人商量,你到现在还是记不住。你是认定我不会真的生气?还是觉得吓唬我很有成就感?”
洪大少狡辩:“我没有……”
“这次要是我爸真被气出个好歹,你觉得……我以后还能怎么跟你在一起?”
洪大少低头找借口:“我不是……反正你也吓了我一跳,我吓你一跳,就当扯平了好不好?”偷瞥一眼方思慎,心里的委屈突然涌上来,“你那个样子,我送你回来,非要瞒下去,也不是不行,可是……我受不了了……像个没有关系的人一样,转身就走……本来能在一起的时间就少得可怜,明知道你生病还不能陪着……你要我怎么办?”
责备的话再也说不下去,方思慎坚持得十分软弱:“总之……以后要跟我商量。”
“嗯,我跟你商量。这次回家,看看我爸的态度,如果谈得拢,说不定以后要经常两头跑,我帮他打点窑矿整合的事,真心堂的生意更不能丢下。忙是会忙一点,但是不会有人敢再来管我的私事。你知道,我爸那人有点儿一根筋,他当真答应了的事,轻易不反悔。最多……”洪鑫垚眯着眼睛掐算,“最多……有个三五年吧,河津那头就安生了。到时候……”
“那如果谈不拢呢?”
“谈不拢?那有什么可说的,爷儿俩各干各呗!他挖他的乌金,我卖我的古董。他孙子也不小了,过几年就能接班,我干嘛替他操心?”
“那你家里其他人……”
“我爸都管不着我,其他人蹦达个什么劲?你看我三姐,洋鬼子男朋友一茬一茬的换,我妈骂了几回,哭了两场,不也就那样了?我上初中起我妈就拿我没招了,无非唠叨几顿,该咋疼我还咋疼。说白了,我是她心肝,我爸才是她的天。只要她天没塌,别的事都不算事。”
方思慎无语。事情到了洪鑫垚这里,总是很难按常理揣测走向。
洪大少一脸歉疚地望着方思慎:“只是要那样,咱俩想在我家那头过明路,就有点儿不大可能了。我怕他们给你添堵。”
“没关系……”方思慎摸摸他的脸,“我想……只要你过得好,时间长了,家里人会理解的。”
洪鑫垚大点其头,抓住他的手:“我过得好不好——”撒娇,“哥,只要你肯让我过得好,我就一定过得好。”
星期五,洪鑫垚离京回了河津。方笃之晚上回家,方思慎把小赵送来的食物热了,跟父亲一起吃饭。
“按时喝药了吗?”
“喝了。”
“我这里有几份表格,你一会儿填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