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鼎松忽问:“夏天……长不长?”
孙博士赶紧回答:“夏天好,可惜就是太短,最多两个月,过了八月就降温,十月就该下雪了。”
“冬天……很冷吧?”
“确实冷。不过不出门还好,屋里暖气足。就是出门,只要不刮风,别在外头待太久,衣服穿够了,也没有冷到受不了的地步。”
华鼎松望着窗外:“要伐木头……怎么能不出门呢?”
孙博士哑口。
方思慎斟酌着道:“工人们真干起活儿来,冷其实是次要的。深雪伐木,劳累和意外比寒冷更危险。特别是力气不够,经验不足的人,很容易受伤。树干倒错方向,工具机器故障,路面结冰打滑,诸如此类,都可能危及性命……”
华鼎松等他说了一段,又问:“森林山火,你见过?”
“远远见过几次。烧得最厉害的那次,近处全是黑色的浓烟,远处红得像彩霞。大树就是一根根火炬,天都好像要烧化了。那个时候,设备技术都不够,这样的大火,根本没办法,只能用沙土堆出隔离带,等着它烧完烧尽。小一点的,也全靠人工扑灭。只要着火,除了老人小孩,林场所有的人都去。有时候几天不下山,下山都黑得跟黑瞎子似的。不过只要及时撤离,一般不会有生命危险,除非是……”
见华鼎松稳坐不动,顿一顿,声音更轻更慢:“除非是……被烟熏着眼睛,辨不清方向,迷路没走出来;又或者,突然刮风增大火势,没来得及撤退;也有余火没扑净,放松疏忽,结果复燃烧着人的情况……”
接下来,再没有人说话。
到达林场,孙博士打了个电话,看门的啥也没问,就把他们放进去了。
几个人下车慢慢往河滩走。马路与河滩之间,一大片夯实的平地上,零星堆着些木头。白色蒲公英和雏菊与紫色的杜鹃花交相辉映,纯洁而又艳丽。越近河滩,花儿就越密集。放眼望去,以绿波碧草森林为底色,怒放的花丛宛若堆锦云霞,绚烂缤纷到令人失语。
如果之前方思慎所形容的森林火场是地狱,那么眼前美景,就是天堂。
方思慎指指对岸,波光潋滟映衬下,有如童话幻境般迷人。
“老师,应该就在那里……孙师兄说那边如今已经没路了,进不去。咱们就在这儿看看,好不好?”
见华鼎松没表示,方思慎回头望望。
洪鑫垚明白他的意思,招呼小刘就地取材,搬了几截树桩子过来,架起两块木板,一个简易祭台便搭成了。
方思慎请孙博士搀着华鼎松,自己弯下腰,把香烛水果一样样摆好,然后采了束野花供在台前。
洪鑫垚掏出打火机,方思慎摇头:“不点了,林中慎火。”
搀住华鼎松:“老师……”
嘶哑苍老的声音陡然响起,打破了天堂般的美丽与宁静:
“有生必有死,早终非命促。
昨暮同为人,今旦在鬼录。
魂气散何之?枯形寄空木。
……
得失不复知,是非安能觉!
千秋万岁后,谁知荣与辱。
……
肴案盈我前,亲旧哭我傍。
欲语口无音,欲视眼无光。
昔在高堂寝,今宿荒草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