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爸爸。”
“明天在家再喝一服,去学校把成药都带着,自己别忘了按时吃。”
“好。”
等他喝完,方笃之接过空碗不走:“小思,我记得你说过,等回家了有话跟爸爸说——这回我没记错吧?”
方思慎忍不住一笑。想到即将要谈的话题,又笑不出来了。
“爸爸,我一直没有告诉您,到底为什么回芒干道。我,我……”事到临头,方思慎发现,不过一句话,如此难以出口。忽然起身出去,到客厅架子上翻找特效降压药。
方笃之看他这样,勉强笑道:“小思,你吓唬爸爸还嫌吓唬得不够?这是准备要我老命么?”
方思慎面向父亲:“爸,对不起。我这次瞒着您回芒干道,是因为……因为……”
方笃之轻声接道:“因为你想你妈妈了,对不对?”
“是……也不完全是……我……我……”一咬牙,“我偷看了您柜子里的信。”
方笃之似乎没听明白:“你偷看了……什么信?”
“就是……您锁在书房柜子里的,何爸爸……当初让我捎给您的……那封信。”
“当啷!”方笃之手中药碗掉在地上,与木质地板相撞,裂成两半,声音清脆好听。
“爸爸!”方思慎慌忙过来扶住他。
方笃之稳稳心神:“没事。小思,我没事。”
方思慎扶他到沙发上坐下,担心地盯了好一阵,见确实没有问题,才去收拾地上的碎片。仔仔细细打扫干净,洗了手坐过来。
方笃之闭着眼睛靠在沙发上,一脸深沉。方思慎满肚子的话,不知从哪一句说起。沉默许久,问:“爸,真的不头晕?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事。”方笃之睁开眼睛,“小思,其实你不用偷看的。你想看,直接跟我说,我会拿给你。”
“对不起,爸爸。”
“那天你回家收拾屋子,第二天就病了,是因为这个吧?”
方思慎张张嘴:“我……”
方笃之不等他说完,又道:“这么多年,你从来没有好奇过那封信的内容,为什么突然想到找出来看?”
“我……”被父亲镇定自若的神气感染,方思慎总算能平心静气说话,“不是突然想到的,是因为爸爸您住院的时候,我第一天去医院,半夜您不舒服,说了一些话……”
“原来是这样。”方笃之想起了那夜的恍惚。他一向沉稳自持,近年更是城府日深,偶有失态,无不是在儿子跟前。没想到犯个高血压,会混乱到如此地步。
“你那时候就知道了,居然一直忍到过年?”语气中不觉带出两分冷意。这孩子性格里这种优柔又沉郁的地方,像足了那个女人,他的母亲。
“我……实在太吃惊,总觉得是做了个梦,心里也就真当它是个梦。直到那天回家打扫卫生,才注意到书房里那个上锁的柜子,忽然就忍不住了,明知道非常不对,可就是忍不住……”
“你其实可以问我的。只要你问,我会告诉你。”
“我不敢。怕您生气,身体受不了,更怕……”方思慎顿了一下,“我更怕,一旦问出口,会真的……真的……没有爸爸了……”最后半句,几乎听不见声音,只有气流从空中滑过。
方笃之回忆起那些时日与儿子相处的点滴细节,竟不知他默默承受多少煎熬,心头怜意大起。若非自幼跟着那个人,怎么能养成如此温和善良的品性?
但有些事,却不能不问清楚。
“所以你就趁着我出门,偷偷跑回芒干道去。要不是出了连富海这桩意外,你可是瞒天过海,神不知鬼不觉,四千公里一个来回,嗯?”
“我那时候想,不管结果如何,就当了个心愿,以后……还跟从前一样。”
方笃之心里舒坦些,脸上依旧板着:“那这一趟,结果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