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思慎把整本书前后都翻了翻,才道:“能联系起来思考问题,进行比较,非常好。不过你先把书从头到尾读完,如果还找不到答案,咱们再一起讨论。我给你个提示:受宫刑和成为太监并不能划等号,包括宦官的含义,起初也并非专指太监。大夏国历史上,专门使用太监在后宫当差,是汉代以后的事。使用太监,是为了避免秽乱内廷,所以,这一习俗实际上是与宫禁日渐森严,等级制度日趋完备紧密相连的。”
“哦。”洪鑫垚点点头,一脸似懂非懂。没话找话:“我看太史公要是知道自己死后成了太监的祖师爷,铁定特郁闷。”
方思慎无奈地笑笑:“人都死了,哪里还管得了这些。”不由感叹道,“历史文化遗产在后人手里呈现出什么状态,才彰显其价值所在。太史公变成太监一行祖师爷,是后人的问题。”看洪鑫垚明显不理解,补充,“成为历史的东西,后人重视它,它就有价值;后人糟蹋它,它就一文不值。你看河津跟韩城,都号称有太史公遗迹。河津人忘了他,他便不存在,韩城人捧起他,于是他又红了。当然这话说得绝对,就是打个比方。”
“你的意思……把太史公当作太监祖师爷,是后人只看到他那个……”洪大少左右瞅瞅,没人注意这边的对话,才道,“只看到他‘那个’被割掉了,跟太监一样,看不到他写了《太史公书》,看不到……那叫什么来着?对,精神!不屈的精神!”
方思慎有点意外,洪鑫垚话虽然直白,道理却领会得十分透彻。
“是这样。本末倒置,此之谓也。”
洪大少觉得自己越来越有文化了,居然能跟方书呆进行如此内涵深刻的对话。
两人一边吃一边聊,最后方思慎道:“只要你这几天认真读完其中一本,把有疑问的地方记下来,开学交给我,作业就算补上了。”
洪鑫垚伸出一只手,豪气十足:“成交!”
方思慎瞪他:“还当是跟你做交易呢?”
“嘿嘿……”傻笑。转移话题,“知道吗,我在补习班,碰见了一个你的老熟人,你猜是谁?”
方思慎疑惑:“咱们选修课的同学?”
“No No No。”
“你们胡老师?”
洪鑫垚没好气:“怎么可能!保证你想破脑袋也猜不出。”
“那你还让我猜什么?”
看对方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洪鑫垚撇嘴:“真没劲。告诉你吧,补习班的西文老师,居然是从国一高退休的。她就是——”吸口气,做足姿态,“她就是你当年高三时候的班导,袁霞苓老师!”
方思慎有些摸不着头脑:“我连班导姓什么都不记得了,你怎么会知道?”
“我……”洪鑫垚卡壳。难道说“我挖过你的坟”?幸亏他脑子快,立马接上:“胡老师跟我提过。知道吗,袁老师还记得你呢!”心里飞快地盘算怎么圆谎,谁知方书呆并没有追问,只愣了一会儿,道:“我统共就没上过几天学,难为那位袁老师还记得我。”
“原来你也是中间转学到国一高的。”洪鑫垚说得惺惺相惜,“袁老师也说你没上过几天课,可是有一回西文词汇测验,居然考了个唯一的满分,让她印象特别深刻。”停了停,理所当然道,“呐,有空也帮我看看西文呗。”
第20章
“我要被变态的西文搞死了——你是怎么学的?”洪大少抓一把头发,有点烦躁。在京城待了这么久,又被老头子一顿暴揍,心里也知道非念书不可,再这么混下去,面子里子都挂不住。奈何荒废多年,身心两方面均不习惯刻苦,往往看不到十分钟,那一个个西文字母便尽数化作了孙猴子的瞌睡虫。
方思慎把嘴里的食物咽尽,才道:“背字典。”
“靠!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不要说脏话,不好。”
“我、我去!”洪鑫垚一句粗口半途而废,“不是吧?背字典,这也太夸张了。”
“我就是这么学的。”方思慎望着他,“你可以试试先背最短的单词,两个字母,三个字母,很容易的。慢慢背得多了,自然越来越容易。”
“管用么……”洪鑫垚将信将疑。明明是他主动挑起的话题,说到这一步又不禁打起退堂鼓,换个话头,“哎,你从哪儿转过来的?”
“东北,青丘白水。”
“啊?!你是少数民族?”洪鑫垚兴奋道。
“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