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难听许多,但夫妻俩像是没听到似得,王翠萍还笑呵呵说:“咱们灵灵不一样,以后是上清华北大的高才生,咱们老康家都要靠灵灵了。”
康爱军表情也温柔许多,说:“好好上学,想吃什么就给你妈说。”
“放心吧爸妈,上学期期末考,我是全校第一,老师说保持住明年绝对没问题。”康灵自信满满,目光看着对面低头吃饭沉默吃饭的康嫣,心里冷哼一声,就算康嫣长得再好看又有什么用,学习那么差,以后出了社会也是搬砖下苦力的,她以后可是坐办公室的。
日常挤兑完康嫣,康灵气儿就顺了。
晚餐吃完,母女俩坐客厅看电视,康爱军出门遛弯散步,康嫣习惯的收拾了桌上碗筷拿去厨房洗。
康灵望着康嫣的背影,恶毒想康嫣也只配端菜盘子了。
收拾完,康嫣就回自己小房间,他在康家就跟隐形人似得过了三年。爸妈在他两岁是去世,后来跟着爷奶在乡下生活,小学六年级时,爷爷也没了,从此跟着奶奶过。
一直到初三,奶奶病逝,省吃俭用留了三万给大伯,让大伯照看他长大。康嫣哭的差点背过气,从小就被乡里村民孩子叫祸头子、倒霉鬼,只有爷奶对他最好了,可没想到唯一的亲人又没了。
康奶奶皱巴巴黑黢黢的手慈爱的摸着康嫣的脑袋,声音颤颤巍巍说:“康康呀,以后要好好学习,一定要考上学。”又跟旁边手里攥了三万的大儿子说:“你弟弟就这么一个孩子,你现在厂里组长这铁饭碗也是你弟花钱给你买的,这些年我和老头子从没问你要过抚养费,我活不成了,就不放心康康,他要是考上了学,你就供他上,不然我死也闭不上眼……”
“妈、妈,我知道了,你放心。”康爱军也理亏,他没啥本事,没小弟脑子活,电力厂的小组长一干就是十来年,国企铁饭碗,当初可是小弟花了三千块把他弄进去的。
那时候的三千块跟现在不能比。
康奶奶得了话,双眼污浊朦胧已经看不清人了,可还是放心不下康康,这孩子命苦,老大家的媳妇儿泼辣厉害,以后她走了,康康怎么过日子呀。
“奶、奶——”
康嫣从梦里惊醒了。黑漆漆的房间那扇小窗户透过一丝光,借着光看到小床上康嫣穿着背心坐的直直的,浑身皮白的在夜间也泛着光,额头都是冷汗,一双桃花眼泛着水汽,想着梦里的奶奶,康嫣心里难受,抹了下汗,从床边柜子里取出通知书。
奶,我考上学了,我会好好过日子的。
康嫣从小学习就不好,只是踏实刻苦,康灵看不上的大专却是康嫣拼了命念出来的。他看了会通知书,答应过奶奶的话办到了,但眼底也有些迷茫,不知道以后怎么办。
第二天一早,康爱军取了八千当着老婆王翠萍的面交给了康嫣,显然是两夫妻夜里说过话,现在康爱军沉默了下,被王翠萍瞪了眼,这才开口:“你现在十八了,我也算是完成了你奶交代的任务,现在谁也不欠谁了,你以后在外读书,来回车费也贵,轻易就别回来了。”
“是啊家里地方小也住不下了,你那房间我要改成杂物间,灵灵也大了,虽说跟你是堂兄妹但也不好住一个屋檐下,不方便。”王翠萍说了几句面上话,“要上学尽早去吧。”
康嫣攥着钱,知道什么意思,点点头说:“我今天下午就走。”
王翠萍一听,面上难得几分笑,说:“那你早点收拾,太晚了路上不安全。”
小房间里康嫣自己东西不多,都是些旧衣服,幸好他个子没怎么长,三年很少买衣服,旧的衣服还能穿穿不用花钱。收拾完衣服,康嫣从柜子里摸出个饼干铁皮盒子,盒子已经斑驳掉漆,康嫣珍重的摸了下,小心翼翼打开,里面是爷爷奶奶的旧相片,还有一些他的,都装在塑料袋里。
小时候日子过得穷苦,可爷奶不短他什么,过生日了还给他煮鸡腿荷包蛋,带着他去镇上拍照。
在底下是一张黑白泛黄的旧照片。
年轻男女都是二十出头,女的鹅蛋脸秋波眉,一双桃花眼熠熠生辉,哪怕是黑白照片也能看出女人的样貌惊艳漂亮,怀里抱着个一岁大的孩子,五官偏似女人。
这就是康嫣的全家福,爸妈留给他唯一的遗物。
康嫣小心翼翼摸了下照片,又重新放好,将饼干盒子塞进大包最中间,用衣服层层裹好。现在八月小镇在南方,闷热潮湿,刚收拾完康嫣就热的一身汗,脸上白里泛红,皮肤吹弹可破似得,样貌更显艳丽漂亮。
康爱军进来就看到这样康嫣,对着康嫣的容貌略有些恍惚,轻不可闻说:“你跟你妈可真像……”
“大伯。”康嫣擦了下汗叫道。
康爱军这才回过神,做贼似得关了小门,从口袋掏出了三千块递给康嫣。
“别告诉你大妈,拿着吧。你那八千交了学费之后怎么过?”
康嫣抿了抿唇,心里有些热意,接了钱道谢。
“厂子里效益不好,明年灵灵也要上大学去北京,以后你的学费和生活费我们家也帮不了了,你自己在外努力些……”
我们家。
康嫣默然,由始自终这里都不是他的家。